虞县公是特意来领东宫的福袋的,取了福袋后,一行人便要进茶馆说话,但一群少年在大人们面前拘谨,大家纷纷和白善挤眉弄眼,悄悄的和几位先生行礼过后就跑了。
刘焕拉殷或,“你走不走?”
殷或摇头:“你走吧,我不走。”
刘焕左右看了看,见小伙伴们都跑得差不多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留了下来。
姜先生和陈先生等人显然很崇敬虞县公,在虞县公去领福袋的时候,他们就老老实实地候在一旁,等他领了福袋,又恭恭敬敬的把人请到了茶馆的二楼,等他坐下了,这才行礼落座。
只坐了三分之一的凳子,手就像满宝他们小时候上课听讲一样特别乖巧的放在腹前。
别说满宝和白善,就是殷或和刘焕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姜先生扭头看见他们这么呆,便道:“还不快来拜见虞公?”
四人愣愣的上前,虞县公便笑着挥手道:“不要让孩子们如此拘谨,我们前儿都见过了,来来来,都坐下。”
他笑眯眯的看向庄先生,“这俩孩子是你的弟子?”
庄先生躬身回道:“是。”
虞县公笑着点头,问道:“你从几时教导他们的?”
庄先生回道:“从启蒙开始。”
虞县公恍然,脸色更温和,“原来他们还是跟着你启蒙的吗?好,好,好啊,我见你面熟的很,我们以前见过?”
庄先生顿了一下后躬身道:“小子年轻的时候来过一次京城,曾向前户部侍郎杭大人投过诗帖,当时虞公也在,所以见过。”
虞县公想了一下才回忆起来,“杭?是杭立平吧?”
庄先生躬身应了一声“是”。
虞县公便叹气,“他早死了,死了有十一二年了吧,你给他投文,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吧?”
他也就那时候任户部侍郎了。
庄先生又应了一声“是”。
可虞县公却觉得不太对。
他的记性虽然好,但每年给他们这些人投文的人这么多,他连给自己投文的人都不能完全记住,更别说给他朋友投文的人了。
他怎么会觉得庄先生面熟呢?
虞县公看着庄先生摸胡子,半响后笑问,“不知道你当年投的是哪一首诗,看你一身白衣,是那老小子没取中你的文,又回乡去了?”
姜先生等人没说话,却感觉到气氛一滞。
满宝张嘴要说话,白善便扯了扯她的袖子,她回头看他,白善冲她微微摇头。
庄先生已经笑着将他当年投的诗文念了一遍,一字不曾改。
姜先生等人忍不住在心内赞了一句好诗,虞县公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淡了。
他记性一直好,何况庄先生写的这首诗他还很喜欢,其中抱负可期的那种感觉他也曾有过,所以当年一听,他便喜欢不已。
所以对后面发生的事自然也是知道的。
虞县公上下打量庄先生,他挺直了脊背,微微低着头任他看。
虞县公目光转到白善和满宝身上,见俩人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脸关切的看着他,他便收回了目光,看向庄先生,“这么多年,你一直是白身?”
“是,”庄先生躬身回答,顿了顿后道:“小子给人做过师爷,不过没做两年便去做了教书先生,一直到现在。”
虞县公微微颔首,问道:“你一共收了几个弟子?”
“三个。”
虞县公的目光便在刘焕和殷或身上扫来扫去。
庄先生低着头没看见他的目光,满宝和白善却看见了,连忙解释道:“虞县公,我们师弟今天不在,他跟他同窗玩儿去了。”
“师弟?”虞县公便看着满宝笑道:“这样算来,你是大师姐了?”
满宝点头。
“可我看你年纪比你这师弟还要小些呀。”
为什么大家都要关注这个?
满宝道:“可我入门早啊。”
虞县公就问庄先生,“这小姑娘是你家的?”
庄先生连忙解释,“不是,这孩子从小与我读书,她很聪慧,因此收了她做弟子。”
满宝解释道:“先生在我们村开学堂,我大嫂在学堂里做饭,我打小儿就跟着一块儿去,先生上课,我就坐在门槛上听,因为我学得快,所以先生就收了我做弟子。”
“不收束脩,连我最开始的书本和笔墨纸砚都是先生给的呢。”
虞县公听明白了,笑问:“那你家怎么也不给个束脩?”
“我家贫,一开始是没钱。”
“家贫啊……”虞县公看了一眼庄先生,笑着问满宝:“你跟着你们先生读书多少年了?”
满宝:“十一二年了吧。”
白善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你这是一出生就去读书了吗?
他忍不住去瞥她。
庄先生也暗暗瞪了满宝一眼,警告她老实一些。
满宝便想,的确是十一二年了嘛,虽然她不记得了,但科科记得呀。
它很久以前就说过,她很小很小,才会扶着墙走路的时候就坐在学堂的门槛上了,学的第一句话就是跟着学堂里的学生们一起叫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