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大亮顿时笑了起来,随口又问道:“哦,你们有多少亩地,一年要缴纳租子是多少啊?”
张路为人纯朴,没有什么心机,又见这个外乡人十分客气、有礼,自然是有问必答。
李大亮从这个村庄了解了历年以来的收成和交租情况,就带着属下离开了,之后又访问了另外三个村子,得到的信息毫无二致。
他和杨集分开之后,也是兵分六路,另外五路也是如此调查,当他连续问了这四个村子,便已确信秦州存在巨大的黑幕。
别的不说,秦州上下吃朝廷免税钱粮是在所难免的了,只因大隋建国以来,杨坚对全天下免税过几回:一次是代周建隋那年,他将整个北方赋税都免了;第二次是杨坚听说杨爽火烧突厥圣山之后,大喜之下,免除了开皇七年的赋税;第三次大规模免税是开皇十年,由于杨广在开皇九年灭了南陈,成功的结束纷乱近四百年的魏晋南北朝时期,使大隋王朝正式一统,所以等杨广班师回朝时,杨坚在朱雀门完成献俘仪式之后,当众宣布免除第二年,也就是开皇十年的赋税,这次大规模免税,是面向全天下。
最近的一次,就是今年。
杨集灭了步迦可汗以后,使盛极一时的突厥汗国分崩离析,当凯旋之师在朱雀门结束了献俘仪式之后,杨坚龙颜大悦,又在城楼上宣布免除今年赋税,而面对的群体,仍旧也是全国百姓。
然而秦州这四个村子的百姓,竟然异口同声的说:官府从来没有免税,他们每年都要如期上交租子,这么一说,问题就出现了。
路上,被杨集打发过来当副手的朱粲兴冲冲地说道:“李参军,这四个村子连年丰收、百姓年年如数纳税,哪怕全国减免的今年也要交;这批赋税明显要被贪官污吏如数吃掉,咱们可是挖到大蛀虫了啊!要不要立即向公子汇报?”
“还不是时候!”李大亮心中也是十分激动,不过他考虑问题远比朱粲全面,他说道:“这四个村子都是上邽县,如果调查下来,元善完全可以将责任推卸给了州治佐官、县官,自然却能置身事外,哪怕朝廷问责下来,顶多也只是渎职之罪,所以我们还要等到另外五个县的消息。”
朱粲不解的说道:“上邽县就是秦州州治所在,这是发生在元善眼皮底下之事,难道我们收集到的信息还不能弄死他?”
“如果元善小户人家出身,确实是足够了,但他不但是关陇贵族中的元家子弟,背后还有一个强大的元派。”李大亮目光之中闪过一抹冷厉之色,沉声道:“仅凭我们这一点罪证,这个庞大群体,完全有办法可以帮元善开脱,顶多挪个地方,或许沉寂几年,之后又通过人脉关系上来,到那时,元善必将是公子一大强敌。所以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搜罗更多让他下地狱的罪证。”
在几千年来形成的重集体、轻个人的政治背景下,哪怕再了不起的人物、哪怕这个人权倾一时,也早晚要被恶狠一般的群集啃成一具白骨,如果以为自己抱紧皇帝大腿就能无敌于天下,那么早晚要玩完。
李大亮的父亲李充就是这典型的例子,李充以前带兵在河北、马邑击溃突厥军,又多次跟随卫昭王杨爽北伐突厥,重挫沙钵略可汗,位至上柱国、朔州总管,册封武阳郡公,他在朔州坐镇期间,突厥不敢靠近并州百里;可是当杨爽病逝以后,李充也失去了最强大的靠山,立即有人诬陷他谋反,李充返京自辩未果,惨遭罢免,最终在忧恨中去世。还有刘方,当初也是在北方坐镇,可他也是因为杨爽的病逝而黯然谢幕,要不是杨素怜惜他的才华,推荐他去交州坐镇,恐怕这辈子也没有出头之日。
不管是李充、刘方,还是张定和,都是因为跟着杨爽立下盖世奇功;然而北方素来是关陇贵族的天下,他们盖世功绩、赫赫威名,全都取代了关陇贵族将领;当他们失去了杨爽庇护之后,关陇贵族立即动用强大的人脉关系,联合绞杀身在北方的卫王系、分食卫王系打下的“江山”,抢占卫王系的职位,并利用权力之便,占领了北方、东北方的贸易。
得益于父亲、卫王系的惨痛教训,李大亮对关陇贵族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再加上杨集这个卫王系新一代首领已经与关陇贵族决裂到底了,作为下属的李大亮目标自然也会跟着杨集一干到底。如今好不容易拿到了元善罪证,自然不想打草惊蛇、草草了事,而是准备搜集到更多足以让元善死亡的罪证。
如果元派死了一个刺史级别的人物、如果失去了长期掌控的秦州,固然算不上是伤筋动骨,却也是一个沉重打击。
朱粲受限于出身、受限于眼界和阅历,自然不如李大亮想得这么多、看得这么远。这也是普通人家子弟和官宦子弟,最大的区别之处。
“李参军,那我们现在去哪?去城内等候其他分队吗?”朱粲问道。
“上邽城是元善的地盘,恐怕全城都在他的监视之下。你派一名兄弟去通知城内小分队,并提醒他们:他们的使命是居中联络,而不是打探消息,千万不要傻乎乎的到处打听消息,只须在客栈中静候其他分队便是。”李大亮抬头看了看天色,微微一笑道:“我们立刻动身去天水镇。只因渭水和籍水在天水镇交汇,那也是秦州境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