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偷不抢的,我……”老汉老老实实的活了一辈子,平日也少与他人相争,遇上这些世家子,气势本来就弱了几分,此刻被这么多高贵的世家子大笑嘲笑,说话也变得磕磕绊绊了起来。
“老丈所言极是!”魏征见到老汉窘迫的模样,十分仗义的大声说道:“人的出身或许有高低之分,但是向学之心何来高低贵贱、年龄大小之别?同为大隋子民,凭什么只允许你们买书?凭什么要老丈让你们?”
魏征一番话,顿时引起众人的共鸣。
“没错,文瀚轩开门做生意,又不是单为你们所开,凭什么要别人让你们先买?你们不是诗书传家、推崇的尊老爱幼么?难道都被狗吃了不成?”
“一个个自持身份,是不是表示没有了这层身份,你们就什么都不是了?”
“这些青衣小厮分明这些世家子的人,他们不想让我们买书、不想让我们读书,所以令这些狗专门来抢。嘿,以前还觉得这些人温文尔雅,如今看来,简直就是恬不知耻。”
“老丈都等了两天了,还要给你们让位,难不成圣贤之学,就是教你们以势压人不成?”
“圣贤之学教不会这些,是这帮人曲解了圣贤之意。”
“我看他们本身就没念过什么书,不然的话,何必拿身份来压人,要我说,这些人才真是辱没圣贤之学。”
“……”
人类的从众效应就是如此,之前寒士慑于世家子的身份,加上为了求学而养成的忍气吞声的习惯,寒士都不会轻易招惹世家子,对于他们理所当然、堂而皇之的插队行为敢怒不敢言,可在这炎热的烈日下,有人开了先例之后,便点燃众人积压已久的怒火。
此时话匣子打开了,什么难听的话都冒了出来,这里不仅有寒士,还有贩夫走卒、农夫士兵、工匠商,学问或许不如世家子、寒士,但要说骂人,可不是上层人士所能比的。更让人难受的是他们不是对着世家子说,而是声音贼大的相互谈论。
一时间,王通为首的世家子面红耳赤。他们习惯了与这些人分开,处处占据了优势,在他们看来,这些下等人让他们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此刻拿到台面上说,才发现根本没有站住脚的道理。
魏征见世家子安分了下来,扶着因为情绪激动而身体颤颤巍巍的老汉直接走向最前方。
“你想干什么?”正要买书的士子恼怒的看着魏征,今天的事情基本都跟这家伙有关。
世家子对他甚是不爽。
“这位老丈已经在此等了两天,敢问兄台是什么时候来的?”魏征冷冷的说道:“贵家族还有没有一点尊老爱幼的美德传下来?”
“这……”那名世家子无言以对,虽然他们这些人的身上都有天然的优越感,但道理已经被魏征摆开了,根本没办法反驳,只能十分不痛快的让步。然而这一让,接下来发生的事就让王通等人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干什么呢,想买书到后面排队去,是某家先来的!”一名五大三粗的汉子挥手将一名青衣小厮拨到一边,世家子弟虽然让步了,可普通老百姓还是不敢招惹,但是面对这些狗仗人势、连“人”都不是的青衣小厮,就不客气了。
魏征见状,在那老汉千恩万谢当中,跟同伴一同离去。
看着魏征和几名寒士的背影,王通皱眉不语,世家门阀和寒士的圈子说大是大、说不大也不大,如果魏征是出名的名士,他一定会有印象,但是此人之名,却是未曾听过。
“无名小辈!”王通身边的一名世家子看着魏征离开的方向,不屑的说道。
“无名小辈?”王通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此人言辞锋利、气度傲然,就算是无名小辈又如何?在这之前,刘焯、刘炫不是无名之辈吗?可如今又如何?”
世家门阀习惯用名声来判断一个人的能力,然而王通却不这么看,名声或许很重要,但绝非衡量一个人才能的关键。刘焯、刘炫名扬天下之前,谁又知道他们是才华横溢的经学大师?谁又知道他们拥有冠绝天下的才学?
就算世家门阀出身的“大儒”想方设法打压“二刘”、想方设法搞臭他们,可他们批注的《中庸》《孟子》、撰写的《成语故事》今天一上市,世家子弟还不是趋之若鹜?还不是争着抢着买?
这说明什么?
说明世家门阀虽然嘴硬不承认,可心里其实都认可“二刘”的才学、认可“二刘”对圣贤经典的批注、正义。
众人闻言,为之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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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成,我们从河北远来关中游学,你又何必与世家子为难呢?”魏征等人离开了人群,他的同伴凌敬苦笑着说道:“那个王通是罕见奇才,被王氏视作崛起的希望,你这般作难于他,恐怕王氏不会让你好过。”
“那又如何?”魏征摇了摇头,目光看向远方的大兴殿,说道:“我等作为大隋子民,既然遇到不平之事,理应出手相助。况且这等事情就算没有我们干涉,难道就不会爆发吗?”
凌敬苦笑道:“既然你也知道早晚会爆发,又何必招惹那些世家子呢?一不小心,或许还会卷入皇权和世家争斗的漩涡之中,难不成你想留在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