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威府邸位于永兴坊北曲,也是大兴城寸土寸金的宝地,只要一出北坊门,东行不远就是皇城和宫城之交的延喜门,入宫极为便利。
苏威在大隋当了几十重臣,栽培无数桃李,在官场的人脉十分雄厚,自从高颎半隐半退之后,苏威的影响力足以比肩杨素。
不过苏威让人诟病的是他在官场上左右逢源善于见风使舵。他为官这么多年以来,每逢和皇帝意见相左,便选择退却,从来不会用激烈方式坚持自己的主张也不会反对皇帝意见,至于当面顶撞这种事更是从未发生过。
当然了,苏威也有自己的见解和主张,但他最大的问题是不会固执己见坚持到底,一见皇帝不满群臣反对就会默默退场,这种上不得罪君主中不得罪同僚下不蔑视下属的态度,使他比清高自傲的杨素还要拥有人望,由此也混得了“不倒翁”的绰号。
张瑾和李仲文自然知道苏威在大隋王朝和杨坚心目中的地位,是以他们二人首选的说项之人便是苏威,并且率先让人递了拜贴,说是晚上登门造访。
黄昏时分,苏府的书房内,苏威正和孙子苏亶聊着今天发生的大事,并借机指点孙儿为官之道。
与尚书左仆射杨素一样,身为尚书右仆射的苏威也是位高权重,后来杨坚见尚书省掌管全国军政权力过重,他担心尚书省主官的权力无度膨胀,出现相权超越皇权之事,于是将尚书令闲置起来,可是身为首相次相的左右仆射之职依旧不可小觑,便以尚书仆射当以求访贤才为由,命令尚书省日常琐碎之事悉由左右侍郎各部尚书处理,有冤滥大故呈报仆射,而且他们两人时隔三天去尚书省评论大事即可,这就限制了仆射全面理政的权力。左右仆射也因此制变得相当清闲,上朝下朝时间对他们没有太大限制;今天晚上因为有张瑾和李仲文拜访,苏威便早早从皇城尚书省回到了府中。
“祖父。”苏亶见祖父似乎有些心神不宁,便出声问道:“你是担心张瑾和李促文给带来麻烦吗?”
“他们是求我办事,大不了不答应便是,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是在想其他事情。”苏威自然知道贺若弼独孤顺独孤陀元胄元岩宇文弼等人被捕的消息,而往来不多的张瑾和李仲文却在这关键时刻,十分隆重的递帖子拜访,心中猜到两人此行和这起大事有关。
“祖父在想什么事?”苏亶好奇的问道。
苏威沉吟半晌,反问道:“你们昨天晚上和卫王一直一起吗?”
“不是!”苏亶脸色一红,尴尬道:“乐会结束,大家就散了。”
“你可知卫王去了何处?”苏威追问。
苏亶见祖父重视此事,只好说道:“卫王找云秀心去了。”
苏威闭目思索了一会儿,又问道:“你们分开多久以后,卫王遇刺?”
苏亶目光闪烁,慌乱的掩饰道:“约有半个多时辰!”
苏威低语道:“看来真是贺若弼所为,而不是卫王在玩苦肉计。”
苏亶心头顿时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他在最后一个问题上对祖父撒谎了,此时顺着祖父这番想下去,觉得从时间上说,杨集根本就没有去见云秀心,而且以杨集对敌人的一惯作风,绝对干得出这种十分龌龊的苦肉计。但想了想,终归还是没有说什么。
他有些忐忑的问道:“祖父是说卫王自己布局,目的是除掉贺若弼?”
“我开始是这么想的,毕竟圣人刚刚派人申饬不久,卫王就让人给贺若弼送了一口钟,这分明就是故意激怒贺若弼。而以贺若弼报仇不隔夜的性情,大家认为他当晚刺杀卫王是很正常的事情。”苏威捊须道:“可是贺若弼再冲动再愚蠢,也会料到一旦出手,大家首先便会猜到他,况且他的地位今非昔比,岂能像以往那么冲动?但是经你这么一说,看来卫王也是流连于青楼之中,遇刺纯属于偶然,而非自己布局!唉,这个贺若弼啊,还是以前那个贺若弼,真是无药可救了。”
苏亶吓得不敢说话了,他十分重视一同征战大半年情谊,也十分珍视生死与共的战友兄弟,然而李大通昨晚一句“叛徒”深深的刺伤了他的心,所以他此时宁愿欺骗自己的祖父,也不当叛徒。
“祖父,我有点不太明白。”过了半晌,苏亶问道:“您让我弃武从文,我理解。可为何不是就近在关中当县令,而是跑去豫州呢?在关中,不是更容易圣人吏部官员看到我的努力吗?”
苏威说道:“如果一年前,我会设法将你安排在关中,但现在不会了。”
“这是为什么?”苏亶不解的问。
苏威瞥了孙儿一眼,淡淡的说道:“圣人要迁都了,关中没什么好待的了。”
“这怎么可能?好端端的迁什么都?是不是有点危言耸听了?”苏亶又连忙补充道:“我绝对没有置疑祖父的意思,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苏威倒是没有生气,摇了摇头道:“那是你的位置太低,你当王府谘议参军事时,只会遵照卫王的意志行事;你即将去当阳城县县令,你的目光看到的顶多只是州刺史。你的地位决定你不会考虑整个大隋天下,更不会把以前发生的事拿来印证现在的事情。你知道我为什么说圣人要迁都吗?”
苏亶呆愣愣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