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落的一个背风处,一堆堆篝火熊熊燃烧,吐谷浑残兵在篝火上烤着一块块马肉,油脂流入火堆,香气四溢。
如是以往,吐谷浑军士兵定会啃咬喷香和烤肉,大口喝着皮囊中的奶酒,大声喧哗,豪气四溢。然而此刻前途未卜、后有追兵的困境和绝望感,却使每一个人都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巴,使得场面安静得可怕、压抑得可怕。
正在率领三十多名亲兵视察慕容邕面对这种沉默、望着将士们一双双空洞的目光,只感到毛骨悚然,一股冷气从脚底涌上头顶,当他看到丢在地上的带肉骨头,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在当金城的时候,慕容邕担心将士们吃得少、吃得不好,导致体力和战斗力跟不上,做梦都希望士兵多吃一些,至少浪费什么的,压根就没有考虑过。但是现在他们快断粮了,使他对粮食的珍视前所未有,也不能容忍将士们大手大脚浪费。
巡视不到一半路,眼前可怕的压抑、士兵的浪费,终于引爆了慕容邕压抑许久的压力、怒火、恐慌、恐惧。正当他准备出声训斥、宣泄一番之际,一名年轻的百夫长勐的从篝火边站起。
这名百夫长也许是同样受不了这种压抑得几乎令人窒息的气氛,忽然将手中一大块烤好的马肉重重的扔到了火堆里,破口大骂道:“老子不是狼,不吃这种无盐、无左料的粗食。”他越骂越狠,继续咆孝着宣泄心中的负面情绪:“这种没完没了、没有未来的逃亡日子,老子受够了,老子不想逃了。”
“那你就去死!”慕容邕在侧面听了个清楚,怒而拔出战刀,上前狠狠一刀噼在这名百夫长的腰间,强大的力量将他一刀两半,百夫长惨叫一声,上半身跌进火堆里,挣扎几下便没有动静了,喷身鲜血的下半身摇摇晃晃了一会儿,倒在了地上。
突然发生的一幕,把四周吐谷浑军士兵都惊呆了,纷纷站起身来,所有人都默不作声的看着慕容邕,只是他们眼睛里都充满了饿狼一般的凶悍阴冷,脸上更是挂着不满之色。
慕容邕将涌到嘴边的怒斥强行吞了回去,他意识到这支军队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如果自己再出口训斥的话,恐怕立刻激起兵变。
慕容邕调转身子,调头就往回走,但是想到即将耗尽食物、伤马,慕容邕终究还是回过头来,脸色扭曲、咬牙切齿的咆孝道:“从下午开始,所有食物实行配给制,每人只能领到自己那份,不想吃就饿死好了!”
言罢,头也不回的跑掉了,生怕多留一会儿功夫,这些不满的士兵就会对他发动攻击。
慕容孝隽听闻此讯,吓得魂飞魄散,他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好说歹说,终是把即将爆发的将士安抚了下来,接着又在他们避风的密林里找到了慕容邕,迎头就是一阵抱怨:“大帅,将士们都快哗变了,你,你还杀?”
慕容邕默不作声,他也是后怕不止,恐惧使他紧握成拳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大帅、军师,你们也吃些东西吧。”几名亲兵用头盔把烤好的马肉拿来,另有两名士兵双手捧着盛着肉汤的头盔。
慕容邕接过盛汤的头盔,默默的喝了几大口汤,冰冷的身子暖和了不少,向亲兵们吩咐道:“把东西放下,你们也去吃吧!等会还要赶路,你们多吃一点。”
附近这三百多名残兵都是他们的亲兵,还是比较可靠的。他和慕容孝隽能够倚仗的人,也只有这些了,至于外面那些,还是算了吧!
沉吟半晌,慕容邕脸上挤出几分笑意:“我们今天把伤马都杀光了,明天的食物已经没有着落了,记得多烤一点熟食带上,但你们走得远一些,休要让那些士兵看到。”
“多谢大帅。”随着慕容邕话音落下,周围不少士兵感动不已。
旁边的慕容孝隽叹了一口气,向众人说道:“如今我军兵败,此地不宜久留,大家还需辛苦几天,待到了安全之所,大家便可以好生休息了,届时,我会把一半家产分给大家,以作嘉奖。”
“我也是!”慕容邕亦是补充道:“我也拿一半家为分给大家,以作嘉奖。”
“谢大帅、谢军师。”
“下去准备吧。”
“是!”
士兵们陆续退走,方圆十余丈内,只剩下慕容邕和慕容孝隽了。
慕容邕看了看不远处巡逻的亲兵,轻声向坐在身边、默默吃肉喝汤的慕容孝隽说道:“军师,虽然我异常痛恨杨集,可是不得不承认,此人用兵如神,实非我等能敌。如果不出我之所料,北宫武已然兵败,甚至就连木里营,多半也是失守了。如果我们继续东行,只怕自投罗网。”
慕容孝隽的看法和慕容邕一致,他咽下口中食物,说道:“但不知大帅是怎么考虑的?”
“我们改道向南!贴着锡铁山脉西麓南下。”慕容邕回顾了一下脑海中的地形图,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走完西南段余脉,折道西东,从沙柳河道进入大非川;接着,再从茶卡盐湖一带的青海南山隘口北上,最后去伏俟城也大可汗会师。”
慕容孝隽沉吟半晌,问道:“此路可行是可行,然而大帅考虑过粮草的问题没有?”
慕容邕笑道:“狡兔尤有三窟,我怎能不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