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话题:“越公,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是与官场有关的。”
杨素和杨集相处的时间其实并不多,但他能够感受杨集对他的敬重,很乐意为这个脾性相投的少年亲王解惑,他笑着说道:“你说吧!”
杨集说道:“朝廷对这起事件的定义,使我对造反和闹事的力度产生了兴趣,我想问的是朝廷的标准在哪里?”
“你这问题太大了,不太好回答,不过既然问了,那我尽力解答一番。”杨素思索了一会儿,这才缓缓的说道:“照我为官几十年的经历来看。造反和闹事的区别,主要体现在数量和影响这两大方面。数量指是的闹事的人数,如果几万名赤手空拳的士子出于某种诉求,聚众冲击官府,那也只是闹事而已,朝廷顶多抓几个带头人关几天、罚一点金,算不上是造反。可是如果一百名士子换上武士服,手持武器冲击官府,那就是造反了。同样道理,如果百多名士兵在军营聚集,那还是闹事,可他们如果在某个山头聚集、口出不驯之言,那就是造反。”
杨集想了一会儿,说道:“我大概明白了,无论如何,都是在于官府的感受。”
“正是如此!”杨素笑着点头:“官府要是认为势态在掌控之内,那就是微不足道的闹事;官府如果认为某个团伙控制不住、认为某个团伙具备颠覆正统的实力,那么这个团伙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被定义为图谋不轨。因为地方官府一旦把这个团伙定义为造反,就能推卸责任。”
说到这里,杨素意味深长的看着杨集,继续说道:“咱们再广而推之,假如‘我’觉得府中大总管在‘我’的掌控之内,哪怕他做出一些出格之事也是无伤大雅。假如‘我’感觉府中大总管有‘奴大欺主’之嫌,无论他做什么好事、坏事,‘我’都觉得他别有用心。说白了,无论做什么事,都要照顾到上位者的感受。”
杨素端起面前的茶杯,专注的望了一下,缓缓地说道:“上位者的器量如果是大海,那你当奔腾东流、肆虐一方的黄河,也是不足道哉小事。如果上位者的器量,只有杯子这么大,那么你只是一滴雨水,也不行。而上位者的器量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它会因势而变、因时而变,他富裕时,宽宏大度;而贫穷时,自又是另外一回事。”
杨集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多谢越公教诲!”
杨素微微一笑:“其实,卫王你就是个中高手,如果一直这般,自可无忧。”
“是吗?”杨集讪讪一笑,说道:“或许是傻人有傻福、误打误撞!”
杨素哈哈一笑:“也许吧!”
老实说,就连杨素也完全看不透眼前这位亲王的心思。
他做事分明就是随心所欲、毫无章法,却总能把握住命运的脉络;平时虽然“糊涂”,可是在最重要关头,总是选择对的那一条路。
即便他做事之初为天下震惊、为天下人口诛笔伐,事后也必将证明他是对的。
如果换成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杨素绝对认为杨集是玩弄人心的高手。可杨集就这么大,无论做什么事儿都如行云流水一般,没有丝毫刻意为之的痕迹,真不知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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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殿。
杨广终于接见了多次入宫请罪而不得的宇文述,之前之所以不见,他是怕自己忍不住要宰了这个混蛋。他看着苍老了不少的宇文述,冷声道:“你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军改,你又是怎么改的?”
宇文述惨然道:“圣人,罪臣奉命整军经武以来,努力清查空额、裁撤老弱,然而罪臣急功近利、所用非人、御下不力,以至于举荐之人纷纷借机敛财,令全军上下怨声载道,还激起了兵变,导致六千余名将士在兵变中无辜惨死,便是连自家人也惨遭屠戮。罪臣实在是罪该万死。”说着说着,这位纵横天下数十载的大将军,竟然掉起了眼泪。
杨广听到“便是连自家人也惨遭屠戮”这一句,又见他啪哒啪哒的掉起了眼泪,心头为之一软,目光中的冷意也慢慢淡去。
讲真的,宇文述在这次军改中,的的确确尽心尽力了,他的努力、付出、小心,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如果没有发生这起兵变、如果他举荐的人没有借反贪而贪、执法犯法,根本让人无法挑剔。
但是现在,所有心血葬送了不说,连带府邸也被乱兵给端了;在这次惨剧中,宇文述的侍妾、孙子孙女、儿媳、奴仆被杀了不少,府邸也“失火”了。只有发妻、长媳、幼女等寥寥十几人侥幸逃过一劫。
努力做事,却弄得这么惨,恐怕连老天爷都会心疼。更何况是他杨广?
默然半晌,杨广沉声问道:“可知入府杀戮的人,是谁的人?”
“罪臣不知!”宇文述暗自咬了牙,又说道:“罪臣只知是万年军将领张忠带的头。”
张忠是谁的人?宇文述岂能不知?但是他此时麻烦缠身,临时都被人家踩死,所以此时只能忍着。
家仇,容后再报。
“回去吧!先把家事安置了。”杨广深深的看了宇文述一眼,心中大是失望。事实上,他也查出张忠乃是张瑾的家将了,而杀入宇文府那支人马,皆是张家死士;如果宇文述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