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就是在难为他们了。
他们一个二个双手抱胸的蹲在地下,有的人左顾右盼、有的人神思不属。而更多的人,却将下巴支在手臂上,要么是默默的盯着眼前空地,要么是百无聊赖用手指在地上画着连自己都不知是啥的‘图案’。
总之,就是没有一人敢与王念祖的目光对视,若是被王念祖误以为有主意、而叫起来发言,那就丢人了。
站在远处的二十多名青年,他们是一郡风华正茂的青年人,胸中充满了热血,表现出现的神情和长辈们忧心忡忡不同,一个个都紧紧的攥着拳头,愤怒的胸膛就像风箱似的起伏不定,似乎在憋忍着极大愤怒一般。
他们这次的危机来自近几年崛起的江南盟,江南盟一开始便以劝说、以利诱、以逼迫等等手段兼并了无数中小帮会,谁不答应谁就死,若是遇到实力相当的帮会,江南盟便利用官场上的关系,将该帮首脑一一弄死,然后再行吞并之事。如此几年下来,江南会一跃成为第一大帮。
江南盟对玄武帮早有吞并之心,协迫王念祖不成之后,便以暴力的手段在陆上、在水面上打击,同时又用官方力量来压制,久而久之,玄武帮的实力便锐减成了这番模样。
实际上,前年的时候玄武帮便招架不住了,只是在玄武帮将亡之际,江南盟忽然收敛起来,改扩张为内部整合。从而给了玄武帮喘息的机会。但是暗中的打压肯定少不了,故而玄武帮能生存、却不能壮大。
时至今日,江南盟又开始了他们扩张态势,而经过几年的内部整顿和消化,江南盟的实力和凝聚力更甚当年,所作所为自然也更加霸道了。
几天前,江南盟竟然把玄武帮十条承运官粮的大船扣在黄河之上,若是王念祖不投降,那么他们便将大船烧了。
玄武帮所承运的这批粮食不仅是官粮,而且还是朝廷支援凉州的军粮,这批粮食始自河阳仓,到了关中之后,将会趁着渭水水流量大,直接运到渭州襄武县,在此下货后,再由陆路运往凉州洮州军的官仓。
这是凉州军方用来备战的军粮,一天都不能延误,所以别说连同大船被烧毁了,便是延误了日期,作为承运人的王念祖也要受到律法、军法的严惩。
若是因此导致军队大败,军方也只认定是粮食不到,才导致军队大败,至于延误的理由,通通都与军方无关,因为那是官府才要去管的事。而官府为了给军方一个交待,肯定把王念祖等首脑杀个满门抄斩。
所以江南盟这一回,完全就是阳谋阴谋一起上,除了投降之外,似乎真的没有第二条路可选了。
王念祖见蹲在地上的“宿老”都在回避自己的目光,不由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目光看向了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沉声叫道:“王滔。”
“孩儿在!”一名古铜色皮肤、浓眉大眼的青年大步上前,向王念祖行了一礼。
他是王念祖的长子,文武双全、沉毅有识度,同时也是王家和玄武帮年轻一辈中的领军人物。
“今天我们要是拿不回那十条大船,我们玄武帮算是完了,这是我和无数兄弟用命打下来的基业,我唯有用命来守护,即便是死,我也要向江南盟讨还一个公道!我死之后,你就带着兄弟们投奔史万宝。”王念祖吩咐道。
王滔大声道:“阿耶怎么能这样说,咱们玄武帮没有一个人是贪生怕死之辈,大不了就跟他们江南盟拼了,若是谁敢不忠不义,我第一个灭了他!”
“说得倒是好听!”王念祖摇了摇头,惨然道:“兄弟们都是拖家带口的人,有一门老少需要他们养活。我们怎么去跟那些亡命之徒拼?又拿什么去跟人家拼?是我自己无能,是我保不住玄武帮,此事由我一人承担,不用你们来操心!”
“阿叔,我们跟他们拼了!”一名青年走了出来,向王念祖行了一礼,然后怒不可遏吼道:“自我何烈呱呱落地,就是玄武帮的一员。每一个想要图谋我们玄武帮的人,都是我的敌人。如今都被他们逼到这种地步,我们绝对不能再忍了,大不了和他们同归于尽。”
何烈说完,那些青年尽皆神情激动的走了过来,纷纷叫嚷道:“阿叔,跟他们拼了,大不了一死。”
王念祖见状,心中又是欣慰、又是难过,这些青年是他培养起来的漕丁遗孤,就跟自己的孩子一样。
这些充满朝气的孩子,不仅是玄武帮的希望所在,而且已经成为玄武帮的中坚之力了,只好日后稍加磨练,必成大器。但是江南盟实力强大,又有强硬的后台,玄武帮根本就斗不过,所以他又怎么可能让这些孩子白白去送死?
他瞪了何烈一眼,猛的拍着大腿,大声吼道:“这是我的命令,难道我的命令你都敢不听了吗?”
“阿叔,弟子绝对不是抗命不遵,可……可是这样的命令,弟子宁死也不想听……”说到委屈处,何烈这偌大一条汉子竟然流下了眼泪。
何烈之所以如此惶恐,倒不是王念祖这个人如何严厉,而是王念祖定下的帮规十分严厉,他承担不起抗命的罪。
他们是一群生活在律法之下、却又游离于律法之外的群体,既有“江湖人”的特质、却又必须遵守官府的制度,与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