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说的轻描淡写,可这毫无疑问,是个十分沉重的话题,我也相信,走出这一步,在他内心里一定是盘算了许久,许久。
而且,我一点都不觉得他的说法做作。
谁的内心不是如此矛盾呢!
就比如我,有时候,我都不知道现在算是生还是死。
或者说,生和死对于我这样的人还有什么意义和不同。
落地生在阳间,就从歧视、孤立、算计和抛弃中生长,命贱如草芥,命轻如走狗。终于修得一招半式,可玄冥一番操作,又马上跌入谷底。反反复复中,失去了亲情、自由甚至仅存的那点温热,好像又得到了荣耀、尊严和地位,谁轻谁重?接着呢?就像是一场场的轮回,起起伏伏。
华姐、花爷、馗、古静斋,死了那么多草芥之命;叕子、小贵子、玄冥、钟馗,杀了那么多走狗之身。终于,攀上了命运之巅。我以为就此掌握了自己的命运,可马上又被无形之手,一掌拍到了起点。
如今,我又要死在被我视作狗命的降兵手里了,呵呵,天知道我们到底谁在巅峰,谁是狗命呢!
有时候我也很奇怪,在起起落落中,究竟是最初的狗活的舒服还是离死不远的那一巅峰舒服?
这或许就是王者的孤独感,无法分享和倾诉的痛苦感!
这一刻,我感觉超脱了,脑子里竟然有了一种死与活都无所谓的感觉!仿佛有个声音在我耳朵里一遍遍重复着——就到这里吧。认了……
我真的厌倦了这种当狗和杀狗的轮回。
“白泽杀星,也算是响当当的人物了,死在你手,倒也算是一种不幸中的幸运,总比被吉量这等杂碎杀了强!”
我苦笑一声,正色道:“但是,英雄有英雄的死法,男人有男人的末路方式,英雄不敢说,但我至少敢保证,活了这么久,咱是个男人。所以,不用你动手……”
“罗先生,对不起,谢谢成全。辛苦了,请吧!”白泽朝后退了两步,手持长戟,戾目而视。
我拿起稚川径路,看着剑锋中的自己,原来,末路的我竟然也是如此孤单。
坦白说,有点想念那三个姑娘,但又也没那么想念。
不过一死。
“风萧萧兮九千里,云澹澹兮八万年。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谁雄?草木枯兮非命贱,鹰隼戕兮为冲天。道本道兮本为道,长剑悲兮陨道人。两位,这黄泉路上本拥挤,何必徒增新风尘啊!”
就在这时候,远处的望乡7台上,远远传来了一句叹息声。
“谁!”
白泽厉声喝道。
亭台上,一个孤独的身影背着手,朝着的方向正是人间。
不过,眨眼之间,好像一道影子,刷刷刷,跳跃般由远到近,这人已经在我们十余米之外!
我惊讶的发现,他就是当初指引着我入阳的老鬼,亦或者说,就是三清之师。
老鬼没看我,而是打量了一眼白泽,唏嘘道:“天地一杀星,落地即为灾。戮殍成枯骨,白泽明月里。能把杀的人骨堆成白泽的杀星就是你?”
“你知道我?”白泽凝视着这个干瘪的老鬼头。
“何止知道!”老鬼从容淡定道:“不过,这暂且不表,我且先问你,刚才你说杀人是为忠君,还不惜要自戕以示众人,以此铭志?”
“是又怎样?和你有何干系?”白泽语气生冷。
“好,如此一来,我便问你。按照你的逻辑,那忠君和敬父哪个更为先?”老头追问道。
白泽本没有耐心,可是,这老头气势十足,似乎由不得他不答。
“百善孝为先,忠君先敬父,尊堂不敬,又何忠君?”白泽大声喝道:“老鬼,我劝你少管闲事,杀你,不过是须臾之间。”
“杀不杀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一代祥兽,是如何沦为杀星的。”老头突然目光森然道:“白泽,我且问你,你可有父?”
“呵呵,老鬼,我不妨告诉你,我乃海生,无父无母。”
“那你是如何由海而生?”
“盘古陨落,混沌初开,东海逆流黄河,九州黎民凋敝。时盘古元气化作天地第一尊,乃鸿钧老道人。老道人持造化玉碟下泰山,亲自施法,压住了东海之下残暴的广鲲兽,从此东海不再逆流。而我,正是随着海水落潮而生。”
“是啊,于是人间黎民以你为吉祥,认为你生灾去,你白泽便是人间的祥瑞之兆。还有卦签曰:家有白泽图,邪道自消除。呵呵,只是他们没想到,这祥瑞之兽日后成了神皇鹰犬,更是有杀人白骨堆白泽的惨剧。白泽,我说的有偏颇之处?”
白泽怔怔地看着老鬼头,一时语塞。
“你回答我,我说的对不对?”老头冷声逼问道。
“对!”白色一颤,大声道:“你说的全对,绝无偏颇。”
“好,你承认就好!”老鬼头话锋一转,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那我问你,鸿钧出,海水退,白泽生,是不是意味着,鸿钧对你有天生之恩?”
白泽默然点点头,叹口气道:“是的,只是,从我生,就再没见过老道人。但是,这天生之恩,没齿不忘。”
“很好,那我再问你,是鸿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