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祁回到寝殿沐浴更衣,却丝毫没有睡意,他不停想着朝堂局势,各方势力,借此将自己的不安深深压在心底。
延禧宫的探子还在掌控之中,北境的胡人没有异动,民税正在缴纳国库不算紧张,海关逐步建设泊船司进度如常,还有什么。
云亦轩的办公环境需要改善,再给白子晋备几匹上好的锦缎,卫承泽受人诽谤应整治翰林风气。
还有……
宫祁安排好一切,最终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包围在格格不入之中。
烛光渐渐黯淡,浓重的夜色一步步向榻上的白色人影逼近,昏暗的光线使他的轮廓越发冷硬,在纤长的睫毛下打出层层虚影,更加夺人心神,亦更加…孤寂落寞。
三日后
寒意渐深,阴云蔽日
皇帝召集文武百官齐赴问仙宫,以鹿油摆出聚灵大阵汇集众人龙气,自称觅得渡劫飞升之法,当众开炉炼丹召唤雷劫。
宫祁与皇后站在朝臣首列,再往前是一众星冠白袍的“仙长”,谢傥顶着张年轻俊美的面孔混迹在后排,最上的鎏金丹炉旁坐着道士扮相的皇帝。
“上北地玄珠——黄牙——茶道炭……”主持道人扯着嗓子念出原料。
宫祁与谢傥悄然对视,谢傥一眨眼睛,换得太子殿下的心照不宣。
皇帝制造火药的手法极其娴熟,快速将丹炉变成了威力不小的炸药包。
“点丹火——,引天雷——”
一点火星进入丹炉,皇帝一脸庄严封上炉口,双手按在炉壁念念有词,众臣受其感染,怀着或多或少的期待抬头望天。
“轰——!”
天雷降下却仅闻其声,不少人当即倒地跪拜口呼神迹,更有不可置信者紧盯天空试图找到雷电,直到一阵热浪夹杂着浓烟扑来,众人齐齐捂鼻后退。
宫祁趁乱走近人群中的卫承泽:“今日这场面你可还满意?”
卫承泽倏然回头,却只看到一片玄色衣角没入迷雾。
待到灰尘散尽,皇帝与靠前的道士均已魂飞魄散、面目全非,华丽的升仙台遍布残尸,其上乌云笼罩不见天日,竟有了几分幽冥地狱的氛围。
宫祁不等百官开始惊恐,神色坦然一步步走上高台,踏过一路的硝烟与鲜血,逆着涌动的寒风与余烬,黑袍翻滚犹如魔神再世,台下众人被他气势所摄,各个屏气凝神冷汗淋淋。
“先皇既已修成正果,携众仙家得道飞升,这人间帝位便姑且由孤继承,尔等可有异议?”
虽是问句,却被宫祁说的近似于命令。
台下人心浮动,有人立刻跪下俯首,以示臣服,孔党与常党欲言又止不敢出声反对,剩下的要么神情惶惶惊魂未定,要么畏畏缩缩不愿表态。
宫祁将群臣百态尽收眼底,凤目一睨。
“哦?倒是孤的疏忽,如若有人想上演一出君臣相随,帝后情深的佳话,孤自然将以引雷丹相送。”
这句可是实打实的威胁,各怀心思的大臣无不色变,相继跪倒,皇后也惨白着脸色行了大礼,一时呼声震天。
“陛下福运绵延,万世千秋!”
天边一线阳光穿云而过,为大夏的新皇镀上了一层金光,脚下是尸骨与血迹,身上却笼罩着天眷之芒,所见之人皆动容于他过分耀眼的容貌和过分凌人的威势。
宫祁唇角微挑,双目熠熠,心中最后一丝阴霾无形的消弭在阳光之下。
雄踞中原的夏国又一次迎来了他新的统治者,登基大典有条不紊的筹备着,举国欢庆,万邦来贺。
而宫祁却不被这喜悦的氛围所感染,他捏着云亦轩收集到的情报,面色肃穆。
“矿场运出的每一车铁锭都追踪到位,问题是出在…矿场本身。”
云亦轩少有的语气严肃:“臣怀疑有人私自开采铁矿,只是也未听到密北有苛待矿工或强征百姓的消息,这人力来源……”
“淮北可有流民?”
“殿下和臣想到一块去了,不过这天灾就只有淮河的汛期,造不成什么大祸,胡人在边境掳掠,最多毁坏些农庄,百姓不至于平白无故去矿场谋生。”
“嗯,继续追查,此事不可轻视。”
两人暂时都没有什么思路,事情步入僵局,云亦轩是最见不得宫祁伤神的,笑眯眯的调节气氛:“唉,臣还准备做好了差事向殿下讨赏呢。”
“无妨,想要什么直说便是。”
“哈,我发觉您最近会接玩笑话了,要是以前您肯定会说‘孤一向赏罚分明’。”
云亦轩学着宫祁平日冷淡自持的模样,配着盈满笑意的狐狸眼异常违和。
“孤没有说笑。”
笃,笃——
外厅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对话,白子晋朗声请示:“殿下,制衣司求见。”
进来的是几个宫女,拿着长尺纸笔,为新皇量身裁衣,宫祁展开双臂,任由满脸通红的年轻宫女在他身上动作,漫不经心的想这流程比定制西装还麻烦些。
一旁的云亦轩盯着他肩上发软带颤的一对柔荑,状似无意的继续刚才的话:“殿下赏臣近身服侍如何?”
说完便被门口的白子晋狠狠剐了一眼。
地位不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