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早膳,宫祁移步案前,沿着之前的笔迹临完了一副帖,吹干仔细对比。
笔锋走势相同,唯有技巧稍显生涩,没有前文的流畅感,若他再练个几年小篆应该就是这般模样。
即便是没有人会注意到的细微差别,宫祁也不会留下任何纰漏,他状似无意的伸手打翻了刚沏好的滚茶,用茶渍将临摹的字毁尸灭迹,再看着白皙修长的手指迅速肿起红斑,才安抚了惊恐万分的宫女。
“无碍,给孤拿药。”
“殿下,让微臣来吧。”
身侧传来了磁性的男声,悄声出现的男人身形挺拔,一身靛青银线武服勾勒出宽肩窄腰,此时单膝跪于案后,一手抬起掌心朝上。
宫祁仿佛感受不到十指连心的阵阵刺痛,平稳的将指尖搭在宽厚温热的掌心上,男子熟练的掏出药膏,细细抚过每一根手指,已维持不住一贯的淡漠,口中絮叨不停:
“殿下啊,臣不过出宫半日,您就如此怠慢自己,教臣如何放心。”
“您既要临帖,就让人将茶盏放得远些,怎会疏忽至此。”
“要说这宫女应当重罚,给殿下上如此烫的茶水,还没微臣会照顾您呢。”
“这膏药是臣专门到太医院……”
“安静”宫祁忍无可忍:“白子晋,你再说半句废话,孤的贴身侍卫就可以换人了。”
白子晋眼神暗了暗,全身肌肉紧绷,但仍控制着手上的力度。
宫祁看出他的紧张,索性说起正事:“问仙宫情况如何?”
皇帝在皇城南侧的峣山上盖了一座行宫用以炼丹修仙,行宫海拔近千尺,其上林木苍郁,云雾缭绕,寻常信鸽难以跨越,只好委屈白子晋一个三品近卫与暗子联络。
“谢傥说那位多年服丹有了抗性,成丹后也要找人试用,慢性或烈性的方子都不大妥当。”白大侍卫的声音不知不觉间带了些委屈。
宫祁本想用和平点的方式继位,皇帝却受人蛊惑坚信帝位享有龙气于飞升有益,坚决不肯禅位,准备取他性命时,行刺与投毒都无功而返,各方权利倾轧让他屡屡侥幸保命。
正沉思间,他被手上的触感拉回思绪,回神一看,白子晋掀开衣袍撕下干净柔软的里衣,将每根手指都缠的严丝密合,还在骨节处打上袖珍的蝴蝶结。
实际年龄近三十的太子殿下看着满手的蝴蝶结,再看看一脸坦然又乖巧的发小,收回了直白的打击:“下次还是换别人来做这种事。”
没想到还是不够委婉,眼前之人立刻变了脸色,另一只膝盖重重砸下。
“这贴身侍卫一职,殿下本就更中意云亦轩,您如今要换回,臣,不敢不从。”
宫祁整理着云亦轩三字唤起的记忆,也不忘示意白子晋起身,说来这二人都是他的伴读,是少有可以真正信赖之人,在九龙夺嫡的战场上出力良多。
三人本应亲密相惜,现在看来竟有了嫌隙,这事处理不好对此后发展会造成极大打击。
想到这宫祁拉着白子晋到侧厅对坐,用左手给两人添上茶水,出于礼仪的的动作却安抚了蔫蔫的俊朗男人,让他眉眼都亮了两分。
“谢殿下赐茶。”
气氛不错,宫祁就开始了对他的心里疏解:“我并无偏爱云亦轩,近卫也本就非你莫属,或许你们间有些误会?”
白子晋回忆道:“您挑选侍卫的前一天,云亦轩说会在您那弃权,让我不必紧张,安心受职就是,就当是代他好好照顾殿下。”
宫祁眉峰微挑:“我并无听他说过什么,选择你也不是因为另一人谦让。”
“你性格刚强,我怎会让你去文官中受人蹉磨,有了品阶军功在身,才能适合如今的朝堂。”
白子晋恍惚一瞬便是怒极:“所以云亦轩料到殿下安排,以此诓骗我。”
“如此想来,他从小的做派便是这般,明里暗里强调殿下如何亲近他,他又如何顾及兄弟情谊劝殿下雨露均沾,卑鄙小人!”
头一回当调解人的宫祁发现起了反作用,只好草草下了结论:“总之卿不必妄自菲薄,在我心中你们同等重要。”
“殿下是想说让我不要为此找他麻烦?”
男人打了一记漂亮的直球,瞬间想通了所有关节:“云亦轩的小动作想必是瞒不过您的。”
“略有所察。”
“那您从不插手,是觉得他这样算计结果也并不差,给他释放信任又多了些心照不宣的默契,还让我为争取表现的机会愈发尽忠。”
“……”
真是过分机敏,从前的宫祁确是如此想法。
太子的默认让白子晋一时气血上涌:“现在告知臣再施以恩惠,是让我将一颗心全放在你身上,做个更加好用的棋子吗!”
宫祁看他气得指尖发颤,缓缓走近握住他的双手,四目相对,语调柔和,展现出自己最大的善意。
“以前是我过分不择手段了,现在才悔悟,你我情分是不应拿来算计的,方才不也悉数坦白。”太子一咬牙根:“子晋…哥哥,可以原谅我吗?”
宫祁不断催眠自己年纪还小,磕磕绊绊说完了这段近似撒娇的话,倒更显得情深义重。
白子晋看到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