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影下意识就想要拂开桓槊的手,可浑身没力气,于是只能将头别了过去。
她望着无尽的穹顶,泪水弥漫。
“做梦。”她只留下这么冰凉凉的两个字,桓槊的心也随着落入谷底,方才被按捺下去的火气又轻易的泛起,且烧得比之前更旺盛。
他握着静影的手腕,如毒蛇的蛇信般,吐出阴冷恶毒的话语,他的手贴在静影的面颊旁,看似细心体贴地为她拂去鬓边的碎发,实则唯有静影能感觉到,那双手下的力量感,仿佛随时都能将她撕扯得粉碎。
“那可由不得你。”这是他的威胁:“你好好休息。”
桓槊一走,房中便更静了,阿香走进来,服侍静影喝药。
“姑娘,多少喝一些吧,大人说……说您要是不乖乖喝药,就杀了……就杀了那个人。”阿香不知道桓大人话中的“那个人”究竟指谁,也并不想探究,可她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若是静影姑娘有个什么万一,她也讨不到任何好处。
听闻,前个伺候静姑娘的婢女便是因为伺候得不尽心,被桓大人卖出府。
要知道,桓府虽规矩森严,可倒也的确是个好去处。丫鬟婢仆,一旦和桓府签了身契,那便生是桓府的人,死是桓府的鬼,任打任卖的。若是得罪了主子,保不齐被卖去勾栏瓦肆,二则便是送去军营,总之人生多艰难了。
阿香自幼家贫,因此从小便很会看人眼色,也很会审时度势,她是一步一步走到这儿的,可不想一朝不幸,便被打回了原型。
眼前最紧要的是,先巴结好这位静姑娘。
只要静姑娘一切都好了,那么桓大人那儿,也便妥当了,只是瞧着这静姑娘似乎很不愿意伺候桓大人。用脑子想想,便知道,桓大人是仗势强迫人了。
阿香先前伺候时,隐约听见静姑娘和大人因什么事争执,说到激动时,少不得砸东砸西,动静颇大。
大约便是因为“那个人”了。
果不其然,静姑娘听见“那个人”,微微动了动眼皮子,不再像之前那样恹恹的,爱搭不理的了。
“他的话,我能信么?”静影苦笑一声。
阿香将装药碗的盒子打开,从中取出白玉琉璃的药碗,放在唇边浅浅吹了吹,将汤匙中的药吹到温度正好,才递到静影面前:“姑娘,喝药吧,凉了更苦呢。”
静影目光微动,面前的阿香何其……何其像荧荧,一样的圆脸,一样杏仁般的眼珠,甚至是一样的细心体贴。
“你叫阿香?家中可有兄弟姐妹?”静影试探着问道。
阿香笑道:“奴婢家里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妹妹,家中贫寒,实在没有办法,才将自己卖进大户人家做工。”
她如此简单的说起自己的身世,三言两语便要带过,静影忍不住追问:“没有姐姐吗?”荧荧从前曾和她说起过,自己家中有三个妹妹,因为父母早逝,一家子都指望着荧荧这个在宫中为婢女的大姐。
阿香摇了摇头,目光有些呆滞。
静影的心微沉,随后免不得哂笑了一番。
荧荧是陈国人,阿香却是魏国人,如何就能是亲姐妹呢?只不过长得像了些。
“你今年几岁了?”静影问她,目光于她身上,一瞬都不曾错开,也许是睹阿香思荧荧,也许是太过愧疚,导致心有魔障。
阿香回答道:“ 奴婢今年十五岁了,很能干活的,针织绣花虽不敢说精通,但也算是能拿得出手,姑娘可是嫌弃阿香了?”她说着说着便跪在地上,以为是静影嫌弃自己年纪太小。
以前便听人牙行的王婆子说,有的主家会喜欢年纪大些的奴婢,因为会的东西多,又晓得事理。
静影倒是一头雾水,摇摇头道:“你怎会如此想?我只是看见你,想起了一个从小跟在我身边的妹妹罢了。你很像她。”
阿香悬着的心一下子便落在了地上,立马感恩戴德地朝静影磕头:“姑娘不嫌弃便好,能有些许像那位姑娘是阿香的福气,不知那位姑娘何在?”阿香素来胆子大,想也不想,便这么问出口了。
但见静影睫毛下垂,目光似有凄迷,语气淡淡:“她已逝去了。”
阿香自知有失,连忙赔罪:“姑娘莫怪,奴婢不是故意的。人死不能复生,姑娘还是节哀。”她抬眼去看静影,只是静影的表情一直都是平淡的,没什么起伏,一时间阿香觉得有些奇怪。
静影察觉到她的打量,缓缓道:“斯人已逝,伤心也不过是徒劳。”何况,若是人人都这么哭一通,伤心得过不来,那她岂不是要整日以泪洗面。
“大人会放了那个人吗?”静影抬起头,目光有些压迫,她迫切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可自己的这种迫切却又不能为桓槊所察觉,她真的怕,桓槊会一气之下,而将陈章给杀了。虽然她也不知道,桓槊的愤怒究竟从何而来。
阿香有些不明所以:“大人这样的人,自来是说话一言九鼎的吧,既然允诺,便不会有假,姑娘该放宽心才是。”阿香边说,边将一汤匙药喂到静影嘴边。
药很苦,苦得静影下意识就要皱眉躲开,可是一想起桓槊的话——只要你乖乖的,我便放了陈章。静影便不再躲避。
舌苔被苦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