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影醒来的时候,一睁眼便看见寒枝的脸,眼神往后一瞥,便是坐在寒枝身后的桓思飞。
桓思飞饮着茶,不知在想些什么,目光有些空洞。
“你醒了就好。”寒枝冷冷道,而后将一叠衣裳扔在静影的被褥上,桓思飞看也没看她一眼,便起身离开,寒枝急着跟上桓小姐,却也不忘留了几句狠话:“小姐终是狠不下心,你若识相,就趁早离开桓府!现下你的机会也来了!”
静影不知她此话何意,只是看着榻上的衣裳,不禁想起了一些往事。
她初入桓府时,以男装示人,阖府上下,除了桓槊,无人认出她其实是个女子。
彼时桓槊默许静影跟在大小姐身边,也是因为看破了她的女儿身,北魏虽不比南陈约束颇多,但世家大族的女子总是受人关注,以贞洁为重,桓槊也并不想自己的妹妹为其他男子所觊觎。
桓思飞对她本是极好的,还从桓槊那里拿了不少他少年时的衣裳给静影换洗,若非桓槊揭露她的身份,桓思飞也不会厌憎她至此。
冬日萧索一片,往日里姹紫嫣红的花园此刻萎靡一片,饶有善于栽培的匠人悉心培植,终也是抵不过冬天的残酷,桓思飞手执着鞭子,愤愤打了几鞭在树身,院角那棵梅花树便被打得残花瓣瓣。
寒枝心疼的夺过鞭子,用帕子包住桓思飞通红的手掌:“大小姐何苦!”
只是有些事并非总能如己所想,桓思飞抹了抹眼角,推开寒枝,又将鞭子夺回来,再继续抽打梅花树,可怜一棵开得正好的梅花树被抽得花落了一地。
“松奇说你受了委屈,自个儿躲起来了。我一猜便知道你在这糟蹋我的好花,这可是阿娘最喜欢的龙游梅,我费了好大力气才在这里种活,你若心里不快活,叫松奇陪你出府去听听戏文,买些衣衫首饰”
桓思飞蓦地回过头,将鞭子愤愤丢在地上,眼睛死死瞪着桓槊,然后冷笑道:“哥哥只晓得这些,哥哥从来都不知道我究竟想要什么!”
桓槊蹙眉,看着桓思飞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们兄妹自小相依为命,思飞刚一出生阿娘便撒手人寰,是他挨家挨户求人,用米汤才勉强吊住思飞的命。
他如何不知思飞想要什么,只是思飞想要的,他不能给。
松奇从桓槊身后走出,问道:“大小姐”
桓槊抬手示意不必再问:“思飞从小任性,不必理会。”少时思飞便是如此,对有不如意之事便会生气瞪眼闹脾气,她从不耍赖撒泼大呼小叫,只是静静闭门自己怄气,府上人这些年不知经历过凡几。
只是他近来政务缠身,左云山刚殁,宰相之位空悬,战事稍歇,陛下并不再像以前那样需要桓家,虽不至于焦头烂额,但总归比往常多费心力,难以再分精力在思飞身上。
松奇蹙眉,总觉得大小姐这次和以往很是不同,以往大小姐再任性,无非是想央求不学女红和琴棋书画,可这回,却结结实实地被大人抢去了一个人。
“松奇觉得,静姑娘不宜再留在府上。”他抱拳道,仰头见见大人捏着眉心,似乎有些烦躁。
只不过松奇原以为大人必不会答应的,谁知接下来便听大人道:“如此也好。”
松奇惊愕的抬起头:“大人不是”
静姑娘原先在大小姐处服侍,后被大人强抢过来,听书斋伺候的仆人说大人对静姑娘依赖非常,日夜都不离她,松奇便理所当然的以为静姑娘已然是大人的人了。
可大人不是
一向十分讨厌别人觊觎他的东西的么。
从前大人为微末小官时都不能容忍旁人惦念他系带的一块玉佩,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何况是个活生生的姑娘?
难道大人
松奇再次惊愕地仰起头,却又迅速低垂了回去。
“去请胡骑校尉石大人过府,便说——我请他来品鉴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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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休沐日,桓府灯火煌煌,引路的侍女身形曼妙,手执着一盏金鱼宫灯,灯笼角四周各挂了一串铃铛,微风吹起时,铃声阵阵,趣味盎然。
石校尉听引路侍女浅声道:“石大人这边请。”
声音也是格外的好听,石大人有些愣,遂将手搭在侍女皓腕上,侍女受了惊喜,却还是强作镇定将手缩回去,将头垂得低低的:“我家大人该等急了。”
石大人朗然一笑,并不在意,也不懊恼。
魏女大多豪迈泼辣,权贵之间互相转赠侍女姬妾本就是常有之事,他敢斗胆向大冢宰求要他身边的侍女一是魏国本就有此传统,二则是他自诩为大冢宰的得力干将。
只是似这小女子这般姿色又如此羞怯的,整个魏都怕是再找不出第二个了,幸好是个微不足道的侍女,才叫他得了便宜。
今日大冢宰唤他前来鉴宝,其实还不是
石大人睨了一眼眼前人,见她蜂腰蜜臀,走路如弱柳扶风,满头青丝一泻而下,光瞧背影便觉得是人间尤物了,且依他多年老辣的经验瞧来,此女当还是个处子。
如此姿色却仍完璧,可见大冢宰对她是没有半点兴趣了。
“石大人,到了。”
石远还沉浸在自己的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