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太后懿旨:我国发轫,国号大玥,于兹十八年,还政于帝。望帝惟德是辅,生民有欲。守国之远图,经邦之长策。”
威武龙腾的金椅后,细密而华贵的南珠帘内,宣芷含笑看着龙袍冠冕的帝王垂首,接过那枚在她手里掌了十八年的传国玉玺。
“走吧。”
她如释重负地站起来,扶着贴身女官的手,离开了这费尽心血熬守了多年的含元殿。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身后百官的跪拜声遥遥传来,她没有回头,只抬眼,看这四方的宫墙四方的天。
孤雁振翅而过,转眼便驰往碧洗的长空。
凤宁宫旁的小佛堂内。
她缓缓上前,将一炷香插在三足莲花香炉内。
然后,身子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十八年来,从未跪过人的她,像是累极般地跪坐在供案前。无数日夜绷紧的后背,在这一刻,宛若翠竹折断,繁复而雍容的宫装在冰冷的砖石上毫无仪态地倾洒而开。
她看着供案上的几个灵牌,片刻后,忽而轻轻地笑开。
“父亲,长兄,你们拼死守护的大玥,我竭尽全力了。”
“母亲,二姐,我终于能解脱了。”
她的眼中渐渐浮起一丝泪光,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轻松自然,“你们不用担心了,我现在是大玥最富贵的小老太太了,今后能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了。母亲,我想去您的家乡,去锦绣江南鱼米之乡去瞧一瞧,去看看您曾说过的采莲女乌篷船,您说好不好?”
静冷的佛堂内,自然无人回答她。
宣芷笑着笑着,眼泪又滚落下来。
却依旧弯着唇,看向了供案的另一处,目光在那一块简易的灵牌上停留许久后,终是轻声道,“温亭,十八年了,我已经不欠你了。”
“娘娘。”
佛堂外,女官的声音轻轻响起。
宣芷垂眸,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她站起身,擦干眼泪,雍容万千地走出去。
便看见年轻的帝王眼眶通红地站在殿内,“母后!”
她笑着扶住欲要行礼的帝王,“皇儿,如今你已是舞象之年,奉先帝遗诏,今日哀家将传国玉玺还于你手,望你今后为大玥克己奉公、自律无私,如先帝般人品贵重,做我大玥一代明君。”
“诺!孩儿多谢母后多年教诲!必当谨以为则!为大玥千秋尽心竭力!”
宣芷看着含泪的年轻面庞,想起他被温亭送到自己跟前时尚在襁褓中呀呀啼哭的可怜模样儿。
一转十八年,她呕心沥血养大的孩子,终于长成了如此龙凤之姿的帝王至尊啊!
“母后!孩儿舍不得您!”年轻的帝王含泪抬头。
宣芷微笑抬手,抚了抚帝王英俊的眉眼,“哀家早慕宫外热闹,如今总算可以去瞧瞧,亦算是满足了哀家多年的心愿,皇儿也该为哀家高兴才是。”
“是!孩儿替母后高兴!”帝王哽咽,朝后招了招手。
内侍捧着漆盘上前。
帝王亲手斟了两杯酒,举起一杯到宣芷面前,颤抖地说道,“母后,今后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孩儿不能亲送母后十里长亭,谨以此杯,送母后。”
说完,他一口饮尽了手中的酒!
宣芷含笑,也饮了一杯,“皇儿不必如此悲……”
“当!”
一股剧痛忽从腹部传来!
宣芷猛地一颤!手中的酒杯一下掉落在光洁的地面上!
随即踉跄着倒在地上,不可置信地朝前看去,“温南朝!”
年轻的帝王英俊的面庞上是止不住的慌乱,他匆匆后退几步,似是在着急找什么人!
宣芷顺着看过去!
就见,凤宁宫的门口,出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那几个与她斗了十八年的朝廷重臣!
“娘娘!”
殿外传来无数宫人的哭喊声!
“你们……噗!”
宣芷腹部如有万千刀绞,一张口,吐出一口黑血!
年轻的帝王吓得一抖!
“陛下!妖妇不死!帝权不稳!”内阁首辅张丰意抖着胡子急声催促!
帝王看着地上的宣芷,嘴唇直抖!
身后的国丈庞成厉声高呼,“陛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帝王深吸一口气,猛地高声喊道,“宣,宣氏!你贵为太后却品行不端,以权谋私独断专扈,祸乱朝纲罪无可恕!今日,朕要行天道!赐汝死罪!”
宣芷的指甲生生抠断在冰冷的地砖上!
杀她以稳朝纲?不过是这些狗贼谋权的借口!
她瞪着这信口雌黄的帝王,以及他身后那一个个满脸得意的老贼!
忽而冷笑叱问:“温南朝!你以为我死了你就能逃得过这些狗贼的……”
“太后娘娘!您就安心地走吧!”摄政王秦王笑着走上前,“这大玥,本就是温家的天下,你一个女人搅风弄雨十几年,看看把这朝堂祸害成什么样了。这样赐你一个全尸,已是极大的体面……”
“呸!”
宣芷一口黑血吐在秦王脸上,“滚!”
秦王顿时眼前一黑,当即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