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无可救药,反复从昏睡中惊醒,身体又累又困,精神过于紧张,身体贴紧着座椅,全身酸痛难忍,他一次次像个老兵告诫自己,重新振作起来,必须要振作,不能轻易入睡,很多重要的事情没有完结。
睁开双眼,视线模糊,抬起头盯着前方四方亮块电脑,它似乎触手可及,定睛后,转动座椅,太阳光直射眼睛,他感受到针刺般的痛感,等闭上眼睛后,眼前还残留着一大片泛白的光晕,沉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强烈而彻底的黑暗再次袭来,他扭转座椅,重新调整坐姿,头脑略微清醒,眼睛一时半刻不能睁开,他知道现在哪里也去不了,情况还不是很糟糕,四周无人。
多么美好的五月,风轻云淡的世界。
午后,创新古都区的高温天气持续,烈日烘烤下,空气燥热,知了声长鸣,寂寥地诉说这个城市百年兴衰。
这个没开空调的办公室内同样平静安宁,窗外的阳光把玻璃钢地面照得亮堂堂,十楼窗台上的月季花长势喜人,微风掠过,摇摆的红色花簇给屋内送来一丝甜美的气息。
可惜谁也无能为力。
他坐在智能办公椅上毫无办法,脸上的表情依旧痛苦,时间拉扯着混沌意识,在漫长的煎熬痛苦中,精神与肉体被缓慢剥离,分割成透明片状,存在的东西变得模棱两可……恍惚中,他一头重重跌入现实,全身燥热出汗,身体僵硬四肢无力,口渴伴随头晕越来越严重,无处不在的光和热令他惶恐不安,此刻,最好什么也不做,闭上眼睛,等待下班回家,在这场“消耗战”的紧要关头,他选择做出妥协,承认过去每天拼命加班是年轻好胜,身体挺得住,现在时空被折叠成为闭合的伞状,光线也无法逃离,意志服屈也无关紧要,什么精神原则都不再重要,通宵加班终将成为过去,接下来,只剩好好睡一觉。
终于,他完全入睡了。
仔细看,他眼部周围有些许红肿,长期熬夜形成的眼袋明显,鼻尖和额头持续渗出细小的汗珠,有微量的白色氯化钠晶体析出,他坚毅厚重的眉梢舒展开,皮肤略白的脸上五官端正,嘴角微张,表情也不再呆板凝重,四肢瘫软垂下,时而, 孩子似的在喃喃自语,也许梦到了什么人和事。
办公桌旁边的墙上挂着一个装饰相框,相框里面宣纸上写着四个小篆书法字,“忘我工作”,红色印章署名“黄鹤”。
广告牌上播放商场打折促销的广告,一对情侣快乐购物的温馨画面,“享受美好生活,从体验购物开始,天逸鸟购物中心陪您欢度五一……”
王责手里提着黑色皮包,沿着步行阶梯通道向下走,进入地铁站内,此时,检票入站口,有很多人在排队等待,下台阶后,他加快脚步继续向前走,一直走到最前面的候车区,等待期间,他回忆广告中那个女人手中手提购物袋上的图案,是一只已经灭绝、穿戴白色宇航服的林鸱鸟,确实是不幸,由于环境恶化,憩息地减少,猎人过度捕捉贩卖它的羽毛及鸟蛋,最终导致又一个珍惜物种在地球上彻底消失,只保留下它的完整基因遗传图谱、精子、卵子永久保存及受精鸟蛋用作科学研究,而用它身上的绒毛做的太空衣服、太空被褥,不可避免地成为最昂贵的富人奢侈品。
他再次环顾四周时,身边的人数增加一倍,熙熙攘攘的地铁站内人挤人,多数人带着大件行李,一家老小匆匆忙忙地赶路,小孩子的哭闹声不止,这场景更像是正在拍摄一场有关战争的电影,所有人回家的路正在变得艰难漫长。
地铁站内语音播报,车辆即将到站,后面的人拼命向前挤。
以前,城市上班族早上挤公交、地铁是生活所迫,此刻,这里的人挤地铁更加认真卖力,完全是出于生存的本能,周围气氛凝重,没有嬉笑声。旁边,大人们手里抓紧行李和小孩子的手,婴儿的哭声和大人之间的斥责声不绝于耳,逃亡的路只会变得更加凶险,分分钟事关生死存亡,即使是演员也丝毫不敢懈怠,王责仍对危险一无所知,心想这毕竟是地铁站,完全不必着急,十几分钟一趟车 ,形势紧急,他问旁边的人要去哪里,没有人回应他的疑问,甚至完全漠视他的存在,紧张拥挤的氛围持续发酵中,脚下传来巨大震动,有人喊,“车来了。”,好似冲锋号吹响,吵嚷躁动的人群彻底沸腾。
后面人的身体紧贴他后背,推他向前;旁边有人带着行李挤压他,使他向后,他的身体处于悬空状态,好似一片寒风中左右摇摆的火红枫叶,带动他的情绪越来越焦躁不安,他用尽力气保护前面靠近玻璃门口、背红色书包的瘦弱小学生,地铁停下,车门打开。他准备立刻上车,突然,从车厢下车的人群中,跳出一个高大强壮的汉子,站在门口中央,大喊一声:“都让开!”,响亮的咆哮声震耳欲聋让人忌惮。
那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体格强壮,一身肥膘挺着大肚子,留着监狱犯人的标准小平头,上身穿一件单薄的红背心,脸上横肉颤动,额头中央留有一道长长的刀疤痕迹,任凭谁都会认为,这张脸不好看,这人凶神恶煞。
焦躁愤怒的人群似奔腾的洪水向前涌动,红背心不再废话,直接推开挡在他面前的人群,“兽之巨人”以大鹏展翅姿态向前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