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进入了十月底的深秋。姜鸾在临风殿打今年最后一轮甜梨的时候, 意外碰到了同样来打梨子的二姊姜双鹭。
姜双鹭露出担忧的神色。
“最近听说了一些不太好的传言……”她把姜鸾招到身前,低声同她咬耳朵,
“说你拿大猫儿笼子养了个罪奴, 说是当做狸奴养, 都是幌子。传言的人不知卢四郎的身份,只说你看中罪奴的美色, 把人留在东宫做了面首。”
白露洗干净了新打下的甜梨,奉到两位公主身边。姜鸾咬下一口, 清脆香甜, 百年老梨树上结下的极好的新果。
“随他们传去。”她不在意地说,“反正人已经不在东宫了。传话的人有本事,自己变出个卢四郎给我做面首呀。”
姜双鹭吃惊不小,“哎哟,毕竟是条性命,这才几天, 别把人养死了。”
“没事, 年轻力壮的郎君,轻易养不死的。卢四郎能吃能睡, 活得好好的,偶尔还发脾气。我看他能活到八十岁。”
打梨打累了, 姊妹俩坐在树下, 四周纱幔层层围起挡住了风,话题转到姜双鹭身上。
“二姊,给个准话。谢大将军到底是行还是不行。你看不中他, 我明天就去找二兄好好说道说道,把六月里的劳什子赐婚给退了。”
落在身上的这桩赐婚,姜双鹭自己都纠结地不行。
“人本身是好的。人品性情都好, 谈吐也相合。但……”姜双鹭左思右想,叹了一声,“如果谢大将军年轻个十岁,或许就……”
姜鸾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咬着梨说,“可惜人生没有那么多如果。如今他就是那么大年岁,娶过亲,有过发妻的人。十年前二十一岁的谢大将军,说不定他那时候年少轻狂,和如今判若两人呢。二姊别往回想了,看眼下这个,行不行就一句话。”
姜双鹭有些失落,摇了摇头,“人是极好的。但我还是过不了心里这道坎。”她咬着唇说,“再过两个月,过了年再看看。”
她又有些内疚,“过了年,谢大将军都三十二了。如果我这边最终还是拒了,会不会耽搁了人家续弦……”
“我前几天才半路撞见他。”姜鸾阻止了二姊不必要的内疚,“当面问过了。我问的不客气,谢征回得也实诚。他说他自从发妻过世,原本没打算再续弦的。他说因缘天定,一切只看懿和公主的意思。”
姜双鹭轻呸了一声,“怎么倒把球踢到我这里来了!”
打完了梨,姜鸾带来的是龙精虎猛的东宫亲卫,打下的都是高处的大梨,满满当当装了一大筐。姜双鹭带来的是景宜宫里的几个大宫女,梨的数目不止少,而且个头偏小,委委屈屈装了小半筐。
两边一对比,姜双鹭懊恼地说,“早知道今天就把会爬树的几个小黄门给叫来了!”
姜鸾把两边的竹筐直接掉了个个儿,自己抱起了个头小了一号的小半筐梨子,
“一棵树上结的甜梨,个头大小有什么要紧。我就拿这筐回去做蒸梨了。”
两人约好了时间,两边送梨的时间隔开一天,每次各送五只去紫宸殿,好让二兄每天都能吃到新鲜的蒸梨。
姜鸾看看时辰不早了,自己先回东宫换衣裳,准时听今日的邸报讲解。
最近这段时间,她每日观阅邸报、听讲朝堂时事,因为地方就在政事堂不远的值房处,六部群臣人来人往,人人都听过,见过。
虽然有重重护卫隔绝在外,每日驻足在远处围观皇太女殿下的臣下人数不少。
李相在政事堂里曾经提出异议,直呼:‘东宫进学,就在东宫里学。把讲堂搬到了政事堂门外,成何体统!’
王相沉吟不言,李相坚决反对,后来因为崔中丞的大力赞成,事情才不了了之。
崔中丞之所以会大力支持,因为裴显暗中和他议定了东宫伴读人选,选中的正是崔氏撑立门面的嫡女公子,崔中丞的嫡女:崔四娘。
只等过年后正式摆上台面商议。
姜鸾最近天天过去外皇城,六部官员们摸清了缘由,自发空出一间固定的值房给她。
谢澜每天准点候在那边。
面前铺开最新的邸报,旁边放着几本经史卷轴。
“今日邸报有一件大事。”
值房里点起了醒神的冰片香,每人手头奉上一杯腾腾清香的热茶。
缭缭茶香里,谢澜翻开邸报,道,“卢氏一案的后续已经议定了。”
“此乃轰动京城的大案,从六月议到如今,长达四个月之久。一来是朝廷争议极大,有许多时间花费在和各方商议,到底要不要从重定罪。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各地州府的卢氏族人缉拿归案,需要至少两个月的时间。”
他缓缓道,“六月里擒拿卢氏族人,抄没卢氏大宅,嫡系子弟拘押安置在兵马元帅府。七月里定下了三堂会审。”
“裴中书六月里弹劾卢氏的‘贪腐军饷、侵吞皇田、私铸甲兵’三项重罪,都是灭族大罪。一旦朝廷决议要追查,必定是不能翻身的重案。”
“因此,六月到七月,朝廷毫无动作的这一个月,才是此案至关重要的时期。这个月决定了卢氏重案的走向。”
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