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看她脸色苍白,嘴唇发青,说几个字就大口大口喘气,没有多劝,而是问伺候她的嬷嬷,“孙妃生病,为何不召太医?”
皇祖父不恋女色却也不会苛待枕边人。
早点请太医,或许还有救。
嬷嬷收起带血的手帕,战战兢兢回道,“娘娘的病是生产时落下的,没法治。”
谢邀蹙眉,“李院正说的?”
嬷嬷惶恐地看了眼床榻上气若游丝的娘娘,迅速垂眸道,“未央宫势微,哪儿请得动院正。”
这时,宫女端着汤药进来,苦味蔓延开,谢邀没有蹙得更紧了,最近天天喝药,闻着味就难受,他道,“你喝药吧,朕改日再来看你。”
临走时,看了眼低头揪衣角的莲花,悠悠叹了口气。
没有封号,这辈子都会被人鄙夷嘲笑,将来出嫁,夫家也不会因她是公主而敬畏。
路上,他突然想起,皇室的孩子四岁就入学启蒙,莲花已经九岁,知规矩礼仪么?
“德贵。”
谢邀探出头,居高临下看着辇车旁的吴德贵,“未央宫可有教养嬷嬷?”
吴德贵明白他的意思,轻声细语道,“奴才问过未央宫的人了,莲花公主的规矩礼仪是孙妃娘娘教导的,琴棋书画也有学,目前已经读完《论语》了。”
“她生病该多休息才是,怎么”谢邀难以理解,女为母则强,为了女儿,孙妃想方设法保重身体才是,教孩子何其辛苦,她不假于人,病情只会越来越严重。
她不知道一旦她死了,莲花在世上就没了依靠吗?
皇祖父的做法也值得深究。
后宫妃子有了身孕不知,有了孩子不知
一个久居高位的皇帝,连后宫妻女都容不下吗?谢邀问吴德贵,“你说朕是什么样的皇帝?”
吴德贵不假思索,“您自然是位好皇帝了,勤政爱民”
一听就是阿谀奉承的假话,谢邀缩回车里,兴致缺缺,“那你和朕说说朕这几年都做了哪些利国利民的事情吧。”
“”
这种事哪儿用得着他说?
吴德贵若有所思,“皇上您不记得了?”
谢邀想了想,近几年朝中发生的几件大事他还是清楚的,但不知道哪些是皇祖父的决策,哪些是内阁和六部的决策,跟几位尚书打交道以来,他发现六部若想瞒皇祖父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事实如何,还得问养心殿的人。
谢邀说,“有些事朕好像忘了,你说说吧。”
皇祖父登基后该年号为天仁,吴德贵细细道,“奴才从天仁三十年说起可好?”
七年以前,谢邀点头。
“天仁三十年,凉州百姓状告凉州巡抚强抢民女欺占良田,您英明神武的处决一众贪官,慰数万百姓;天仁三十二年,西疆来犯,凉州将士弃械投降,您御驾亲征,振奋士气”
谢邀嘴角微抽,“朕记得不错那仗败了吧。”
凉州五县被迫割于西疆,至今是大周的耻辱。
吴德贵反应极快地说,“西疆人狡猾,若正面交战,大周必不会输。”
兵不厌诈,输了就是输了,谢邀说,“还有呢?”
“天仁三十四年,帝师四处讲学,您为鼓励寒门学子,下令建工学免束脩,文人墨客渐盛,诗词歌赋空前”
“这是帝师的功劳。”
这件事谢邀记得清楚,帝师要带他同去,作为储君,只有亲入民间疾苦才能懂如何爱民,但父皇说他年幼没能去成,事后听太傅回忆途中见闻,只觉后悔。
现在想想仍是憾事。
吴德贵接着说,“同年,东境有老人饿死,您改律法,下令严惩不孝之人。”
“有这事?”律法是先皇定下的,想改不是那么容易的,谢邀完全不记得皇祖父改过律法。
吴德贵笑了笑,“您忘记千叟宴了?”
千叟宴?
谢邀怎么可能忘,有年皇祖父心血来潮,欲邀请各地老人进宫为自己贺寿,官员们为讨皇祖父欢心,一个劲儿的夸千叟宴的好,皇祖父一高兴,以后每年寿辰都会办千叟宴。
那是天仁三十四的事儿?
他怎么感觉过去好多年了。
仔细一想或许还真是,以帝师的为人,必不会赞同皇祖父此举。
“还有呢?”
吴德贵笑容愈发灿烂,“之后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并无大事发生。”
“”
就他所知,大周发生了不少事。
晋州官员假借徭役之名奴役百姓挖矿牟取暴利,中州官员逼良为娼
这些吴德贵不知道?
皇祖父也不知道吗?
谢邀心底涌出股凉意,“去折宣阁。”
折宣阁没有这类折子那就说明朝中有奸臣,不趁早揪出来,他日即位,恐会有变数。
“传春风进宫。”
晋州中州这么大的事都能瞒下,背后之人势力不容小觑,说不定宫里也有他的人,除了春风,他谁都不信。
“是。”
辇车拐弯,朝着折宣阁缓缓而去,石桥上,两位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子剜了对方眼,薄荷绿百褶裙的女子道,“皇上定是不想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