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戈握着他的气泡水,随手捞了一把快要垂到地上的薄毯,把自己砸进沙发的同时摁开了电视。
大概是职业原因,陆戈家里虽然乱,但是绝对干净。
免洗洗手液玄关搁一瓶,浴室搁一瓶,厨房搁一瓶,客厅里也搁一瓶。
药箱堆了半扇书柜,就连空气中都带着些许消毒水的味道。
陆戈比较喜欢这种气味,闻着就让人心安。
他拿着遥控器挑挑拣拣,选了部慢节奏的电影。舒缓的音乐和略带考究的画面跟催眠曲似的,看得他晕晕欲睡。
加湿器的夜灯把角落晕出一片昏黄的光,还在不辞辛劳地吐着湿润的雾气。
屋外雨势未减,似乎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一道银光闪过,“轰隆——”一声,竟然还带了雷。
陆戈视线右移,看了眼阳台外的狂风大作。
瓢泼大雨裹着狂风,“哗啦”一下跟楼上倒水似的,一股脑全砸在花盆里。
大抵是哪处的台风过境,连带着刮来渝州。
他那一串溜的小花小草正遭受着摧残,也不知道明天能留下几棵。
哎…陆戈有点可惜地想,应该端进屋里的。
恶劣的天气反衬出室内的宁静,就在陆戈眯缝着眼睛彻底放松下来时,一阵“砰砰砰”的敲门声十分不合时宜地打破了这份难得的慵懒。
陆戈太阳穴一炸,睁开眼睛。
晚上快十点,谁还能上门来?
这敲门声突兀得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
但很快,又一阵“砰砰砰”响起来。
估摸着是邻居或物业。
陆戈掀开薄毯踩上拖鞋,刚站起身就张嘴打了个哈欠。
困了,可以睡觉了。
开门前他挂了门锁,拉开拳头大点的门缝,看到外面站着一个陌生小孩。
又黑又瘦,跟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水猴子似的,脑袋上的那点毛全贴在脸上,瞪着俩灯笼似的大眼睛“呼嚓呼嚓”地喘着粗气。
那一瞬间,什么《坏种》《孤儿怨》这种经典的惊悚恐怖片在他脑海中“唰”一下闪过。
陆戈心里“操”了一声。
这他妈是什么东西?!
就在他愣神的几秒,那小东西把自己小破布头背心一掀,从肚子里掏出一个正正方方的红色塑料袋来。
陆戈眼瘸,差点没看成是肚兜。
“奶奶的。”
对方撂下这么三个字,然后把东西往门口一放,抹了把脸转身就跑。
一蹲一起,窜起来跟条小狗似的。
陆戈“嘿”了一声,心道这小孩怎么还骂人。
他关门摘了门锁重新打开,走道上已经没了人影。
湿漉漉的塑料袋躺在地上,陆戈弯腰捡起来,往外走了两步。
一边的楼梯道里响起一串脚步,他看了眼自己家的楼层,三十六。
跑楼梯?!
鬼上身了吧!
他心里诧异着,却也没追,低头把那土不拉几的红色塑料袋抖抖。
里面的东西不重,像装着个本子,裹得还挺严实,一层又一层的。
换平常陆戈铁定直接给扔了,这种不清不楚的东西指不定是个大麻烦。
但是今天他莫名就想到不久前和自己老妈的电话。
奶奶的、池家儿子、本子、房产证。
这几个词凑在一起,怎么就这么巧。
陆戈纠结片刻,把塑料袋给解开了。
还没看见里面的东西,先滴滴答答落了他一裤子水,陆戈皱着眉“啧”了一声,把红色的塑料袋丢在自己家门边。
里面还有个绿色的塑料袋。
搁这套娃呢。
他差点没笑出来。
就这么一连解了五六个塑料袋,终于看清楚了里面的东西。
还真是个房产证。
陆戈眉梢微挑,展开一看,好家伙,他爷爷的大名赫然其上。
这是他老家的房本。
那刚才那个,就是池家的儿子?
陆戈把房产证放进玄关抽屉,想了想,又拿了把伞。
池家不是剩了个儿子,池家是剩了个水鬼吧,大晚上的放出来,还挺惊悚。
关门按下电梯,半分钟后,陆戈他人都在一楼了,楼梯里的那位脚步没停,到现在还没下来。
这哪来的小土狗不会坐电梯,三十六楼爬楼梯上个来回,狗腿估计都要抽抽了。
他等了一会儿,终于把人等到了。
一楼灯亮,陆戈也看得比刚才清楚,这小土狗四肢健全一鼻子俩眼,不过是一农村小孩。
黑色的工字背心大剌剌地挂在脖子上,被他穿得露了大半片胸口,腋下的布料被雨水坠着,肋条一根一根地刮着皮。两条竹竿似的胳膊往身侧一支,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
对方看到陆戈还挺惊讶,本来就大的眼睛一瞪,跟两个大圆盘子似的挂脸上。
他的视线左右飞速看了看,似乎想跑。
陆戈手长脚长,往楼梯间的门框里一杵,把唯一的出路拦了个结实。
刚要开口,那小孩却真就水猴子上身,往他腋下一钻,像条泥鳅似的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