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顿了下,又低着头迅速往另个方向离开。
倪幼幼看到李治身上的灰雾更重了,不由有些担心。
“丫头,那小子是你谁啊,被埋了这么一下,指不定伤在哪,赶紧让他回家休息,万一在路上晕了就麻烦了。”一旁肤色黝黑的大叔提醒道。
这话让原本犹豫要不要回去的倪幼幼咬咬牙,好歹是邻居,她也没办法当做什么也没见到。
“他是我哥,谢谢叔,我这就带他回家!”
说罢跑了过去追上李治。
那大叔看着两人的背影摇摇头。这小子他都连续好几天在这见到了,一看就知道是瞒着家里人来的外村人。
现在家家户户都穷,能吃饱的都算大户人家了。好不容易上头下了命令要在他们葵阳村旁建个矿场,村里人都开心疯了。
只要有工做,就饿不死!要是勤奋些,攒足工分还能给家里的婆娘孩子扯块好布料做新衣服,这年啊,过的也就有盼头了。
孩子们更高兴,重活做不了,搬砖还是可以的,每天赚个一两毛,比那可有可无的一公分好多了,也够他们买零食的了。
“李治哥,等等我!”倪幼幼好不容易赶上他。“我和爷爷来这边给人看病,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回去?”
李治脚步蹒跚,走的却不慢,对倪幼幼的话充耳不闻。
他身上穿这一套破旧的军绿色大衣,整个人和平时看到的那个干净整洁的模样大相径庭。
因为要干活,他只穿了两件单薄的衣服,若不是他眉眼的几分戾气,配上他有些病弱的脸,咋看之下,还真像个女孩子。
此刻的李治脸上、头上沾满了灰白色的灰尘,看着像个在泥地里滚了一群。
倪幼幼手里还拿着爷爷给的装酒的塑料瓶,心里担忧久不回去他会担心,但李治这边她又不好意思一走了之。
虽然和李治不熟,但也知道,他家不像是需要他出来干活挣钱的。
还记得他们母子刚搬来的时候,李治身上穿的小皮鞋全县没有一个能买得起的。
身上的衣服天天穿,能好几天不重复,那时的他脸上的笑容虽然也不多,却没有现在的郁气。
倪幼幼在心里好奇的嘀咕着,嘴上说:“李治哥,现在天都黑了,你这样回去很危险。不然你跟我回村里,明天再一起回去?”
李治闷不吭声,心里却是对她的话有些心动。
就这么回去,若是被人看到了肯定会起疑。
他已经来来蓝天矿场做工有半个月了,葵阳村里的小孩都只干搬砖的活,他做的却是和矿工一样的活,拿的钱也只有他们的一半。
工头是不愿意要他的,他求了两次仍是被拒绝,所以他转头就找了附近的村民,跟他们交易,说愿意顶着他们的名头晚上干活,钱对半分。
一般人都是白天干活,晚上天太黑,容易出事,所以没人愿意晚上冒险。
听到李治提出的要求,他们不但能多领晚上半天的工钱,还不用真的干活,都愿意和他合作。
李治干活认真、不偷工减料,再加人不多事,工头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十几天下来,工头发现李治人虽小,却聪明,人也果断,该狠的时候狠,做事却有分寸,这样的人不少见,少见的是李治的年纪,才十三岁,就拥有这样的品质,将来若是不出意外,必定是能成大事的。因此工头也对他格外照顾。
倪幼幼看出他的迟疑,又说:“你这样回去,路上被看到了也不好。”
但李治明显对她有很强的戒心,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看到她和孙大婶一起说人坏话的原因。
李治快速在心里权衡了利弊。“我先去河边洗一下。”
倪幼幼:“那李治哥你快点。”
蓝天矿场旁边有天小河,位于下源,水位很浅。自从矿场开建后,这河里常年都是污浊的,只到了晚上大家停工后才稍微清澈一些。
李治蹲在河边捧着水快速洗了把脸,刺骨的冷没多久就冻红了他的手。
有点像田里的小萝卜。
倪幼幼站在一旁边等边漫无边际的想。
下一刻,就见他连头发一起泡在水里洗了。
倪幼幼惊得“诶”了一声——这大冷天,这么凉的水,不得冻坏了?
李治压根没理会,快速将头发上的泥石洗掉,动作又快又粗糙。
这样的李治,哪里还有当年见到的精致模样。
倪幼幼猜测他家出了什么事,但两人毕竟不熟,也没问。
这样的天,只是看到河,都觉得头皮冷得发麻,而李治却全然不觉。
没多久李治收拾好,在他站起身的瞬间,也许是蹲得久了,眼前一片黑蒙,脚趔趄了下,人没站稳,就这么倒在水里。
倪幼幼这下是彻底被吓到了。她惊呼一声,连忙也跟着下了水。
水只到倪幼幼膝盖,但李治这么直愣愣的倒下去,全身都泡湿了。
此刻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周围的村民早就回了家,剩下零星几个也离得很远。
倪幼幼抱着李治的脖子,两人身上的衣服都浸了水,重得走路都困难,她使劲扯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