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珩没想到谢玄竟然会指名道姓地要跟自己论辩,虽然有些紧张,但毕竟平日里也是有认真在读书,并未荒废学业。
略略思考后便回答道:“我以为,仓颉造字必有其智慧在其中。阴阳二字,既然阴在前,阳在后,那自然是先有阴,后有阳。”
谢玄不置可否,继而问道:“是吗,既然如此,那再问崔郎君,是白昼之后有黑夜,还是黑夜之后有白昼?”
这话一出,不仅仅是崔珩,其余人也都拧着眉认真思索了起来。
“应该是先有白昼,后有黑夜。”崔珩想了一想,答道,“日月二字,亦是日在前,月在后。”
“咦,方才你不是说,先有阴后有阳,众所周知,月为阴,日为阳,怎么现在又变成了先有日后有月?”谢玄作出一副疑惑的样子看着他,“这岂不是自相矛盾之说吗?”
崔珩自知辩不过他,但没想到才几句话就败下阵来,颇为感慨:“这分明是见仁见智的问题,哪有标准的答案。”
谢玄倒是笑了:“崔郎君此话倒是有些可笑了,你方才那样回答,与刻舟求剑又有何异呢?万事万物瞬息万变,阴阳调和,方生万物,又怎能如此简单地分辨先有阴,还是先有阳?你说的不错,的确没有所谓的正确答案,不过是从论辩中抒发个人观点罢了,我们论辩,不正是先有论,才可辩吗?”
“崔郎君,看来还需要在学业上多花些心思。”谢玄依旧不客气。
崔珩无意与他继续辩驳,他虽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世家子弟,但也认为他说的有些道理,于是点了点头:“多谢郎君赐教了。”
郗霜华觉得谢玄方才那一番问答精彩至极:“谢郎君方才的问题问得极好,崔五说得亦是不错,论辩本就是各自说出心中见解,谁能说服对方,谁便胜了。”
众人深以为然。
“子衿呢,你怎么看?”王献之挑眉问道。
陈子衿讪讪一笑:“我觉得大家说的都有道理,都对。”
王献之觉得没劲,嘟囔了句:“你倒是谁都不得罪,这论辩有什么意思。”
谢玄又开口道:“看似谁都不得罪,实际亦是一种无为而治,看来陈家女郎颇有些天分,细心钻研一番,或许也可成为行家。”
“谢郎君谬赞了。”
……
论辩本就如此,大家各自说出自己的看法和依据,几番切磋下来,时间竟然过得飞快。
“不如出去走走?”用过了午饭后,郗云华提议道,“正值好春光,置身山水间,吸收天地之灵气,岂不是更有助于开智?”
建康城内素来有着‘春牛首’这一说法,到了春日时节,建康百姓倾城而出,赏阅牛首山风光,再寻二三好友,踏春游乐,真乃快意人生。
“霜华,谢郎君初来建康不久,不如你带着他一同转转?”郗云华安排着。
郗霜华不太确定地看了谢玄一眼:“谢郎君意下如何?”
谢玄倒是没有拒绝,但却说道:“初来建康的应该也不是我一人,不如我们一起结伴而行,如何?”
今日来的大多是建康本地的,他口中说的人,自然是王献之与陈子衿,可能还带上了刚到建康城不久的崔珩。
崔珩看了看天色,刚过了中午,太阳正晒得慌,他抱歉地对郗云华说道:“郗大娘子,我就不去了,在此处等着大家回来吧。”
郗云华也不强求,问了问陈子衿:“子衿,你跟他们一同去吗?”
先前在泰山羊氏的时候,陈子衿随着外祖父早已游览过不少名山大川,牛首山虽然风光秀美,但倒也没有特别吸引她之处。更重要的一点是,她已经看出了郗云华想要撮合郗霜华与谢玄,刻意为两人制造相处机会,若是她再不知趣地跟上去,岂不是太没有眼力见识了?
想到这,她摇摇头:“我觉得此处风光也不错,我也就在此处等着吧。”
“我不喜欢爬山,怕出汗。”王献之素来也有午间小憩的习惯,“表姐,我去寻个厢房睡一会儿,吃午点心的时候再喊我。”
一切都正合心意,郗云华十分满意:“行,那你们就在这稍作休息,我去看看午点心准备的怎么样了,特地让人做了乳酪。”
谢玄看了陈子衿一眼:“真不去?”
“不了不了。”陈子衿忙推辞道,“我这几天头有些晕,晒了太阳会更晕,你们快去吧,别耽误了,表嫂家的乳酪堪称一绝,一会儿回来正好品尝。”
谢玄也不再继续说话,既然刚才已经答应了,也只好随着郗霜华走出了门。
刚出了门,郗霜华便问道:“谢郎君,你和子衿很熟吗?”
谢玄想到那日她口中的“不熟”,此刻倒也没有拆台,面上看不出任何波澜:“谈不上,她和我家长姐倒能算得上闺中密友,从前常来谢家。”
“原来如此,我见你对她颇有些不同,还以为你们是好友呢。”听他这么一说,郗霜华一颗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了。
她又感慨:“子衿生得那么美,我还以为早就定亲了,没想到跟我一样,拖到了现在。听闻她也递了名册去宫里,看来是不急着嫁人了呢。”
“此话怎讲?”谢玄停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