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头上受伤了。”
宋安瑜急忙走过去,伸手在他头上翻来覆去找伤口。结果才扒拉两下,腰上突然被他伸手大力一揽,不禁跌坐在他的怀中。
她刚想挣扎,却只听他哑着嗓音,浑身无力地将头靠在她肩上。
“就一会儿。”
就只抱一会儿。
雨打树叶啪啪作响,冷风时不时的吹过来,一阵让人心寒,一阵让人心悲。
宋安瑜止住动作,看着向来高高在上的他如今这幅说不清道不明模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禁想到自己第一次见他时,他喝得酩酊大醉,手掌心都是血。
“慕珩。”
“嗯。”
他懒懒应了一声,鼻音很重,但是也很好听。在宋安瑜的心尖尖上摩挲着,将她的棱角慢慢磨平。
宋安瑜忍不住问他:“你冷吗?”
“冷。”
“那我们先回去吧。”
“不想回去。”
宋安瑜被他整得快没脾气了,有些好笑地将他推开,看着他道:“我的大哥,你是想冻死在这里吗?你还一身是伤,手上也是,想得破伤风?”
慕珩不说话,面色淡淡,模样摆明了不在意自己生病,不在意自己自己的躯体,甚至……不在意自己的性命。
想到他今天那车开得飞快,宋安瑜就一阵后怕,“你说你今天要不是命大,死在这里了怎么办?”
“活着也不见得有什么好。”
“别啊,你这富可敌国的,死了多可惜,是我我得拿着钱到处霍霍到处炫耀。”
慕珩看了她一眼,“你可以拿我的去炫耀。”
宋安瑜的笑容顿时凝固,眼神有些飘忽,却猛然看到他头上不断流出暗红的血,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拿出卫生纸给他堵住伤口。
他的唇色越来越苍白,脸也白得不正常,像朵雪花好似即刻便会消融。
“慕珩,我们赶紧走吧,不然你今天真的得交代在这里了。”她的眼神有一丝慌乱,透露着深深的不知所措。
这幅焦灼模样,慕珩看着心里竟然有一丝扭曲的满足。
他说:“阿瑜,我不想站在你身后了,我想站在你旁边。”
他不想一直站在她的身后,只能看见她的背影。
就跟他的这前半生一样,看似在拼命追逐着什么,其实什么都没得到。
什么都得不到。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以前在江城的时候你给了小男孩一颗小熊软糖,当时他浑身都是被暴打出来的伤。”
宋安瑜的手一颤,心脏像被什么剧烈撞击了一般,血液流淌时都能感受到强而有力的余震。
她记得,虽然这是很久远的记忆,但是这件事她记得很清楚。
当时她才五六岁,在自家屋后面看到一个大自己一两岁模样的小男孩,说是跟家里人走散了。
结果宋安瑜不经意发现他身上有伤,里衣上都是血,大大小小的新伤旧伤夹杂在一起。她害怕极了,哭着领他回家叫母亲来给他上药。
上药的时候他疼得呲牙咧嘴,宋安瑜就把自己珍藏的熊猫牌小熊软糖撕开,送到他嘴里。
她跟他说:“哥哥,吃小熊软糖就不疼了,它是甜的。”
母亲对他的一身伤也感到很震惊,说要给警察打电话,结果小男孩儿身边有个人找过来了,叫他们不要多管闲事。
他们一家人微言轻,又没有个男人,自然是不敢报警。
他们走后,这件事不了了之,不过母亲偶尔还是会提起,甚至怀疑他是人贩子拐来的。
“你……你是那个小哥哥?”
慕珩点点头。
“你怎么认出我来的……虽然我一直觉得你很面熟,但是我都没认出你来。”
“你小时候就长得很漂亮,所以第一次在网上看到你照片的时候我就认出你来了。”
“那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是人贩子将你拐去江城的吗?”
他摇了摇头,声音微哑:“是我父亲打的,他有精神疾病,从小到大哪怕我没做错任何事,也会被他打一顿。”
宋安瑜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深深觉得替他不值得。
“因为遗传,我也继承了他的狂躁,平常沉默寡言,时而觉得自己能干,时而又自我厌弃,如此反复。”
“发病的时候,我像个疯子没办法冷静下来,很多见识到我发病的人都会离我远去——后来我就不让任何人看到,像刚刚那样,我会躲到书房里,或者跑来这里。”
“只要身体上受点伤,我的心理就不会痛都挠不着了。你知道吗,生理上的痛苦会让我有快感,会让我觉得解脱。”
宋安瑜张了张嘴,有些担忧:“那你不怕疼吗。”
慕珩扯了扯嘴角,伸手从裤兜里拿出一颗糖放到她手心里。
“你说过,疼的话,吃这个就不疼了。”
宋安瑜低头看着手心里的东西,那是一颗小熊软糖,竟然还是她当年吃的那个品牌和包装,一点都没变。
这颗糖此时像一团火,灼得她手心滚烫;又像一颗石头,压在掌心颇有重量。
慕珩几乎是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轻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