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骤然发难,玄真却仿佛并未听见。
她青葱一样的手拿着茶杯,看着杯中袅袅升起的烟气,眼神之中一片空无。
“先皇的命,还比不过这一杯茶吗?”
“……”
“我一直很奇怪:教是国教,因国而兴,现如今国家危难,蒙山教却稳坐钓台,此事原本令人困惑不解,但是现在我真的了解了。”
玄真抬眼:“钓台……是哪里?看起来很有名的样子?”
“现在我真的明白蒙山教门庭若市的理由了,很好,我这一次来,是来送礼的,这几件蒙山教教众的外套,是前日叛逆身上穿着的,今日我必须亲自送来。”
“陛下对蒙山教厚爱,玄真替蒙山教教众谢过了——玄真会查的。”
“呵呵,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还活着。第二件事,如今大周四十六州,已有二十六州有蒙山教分支,这些蒙山教分支徒耗公帑,御下不严,导致欺压良善、聚众闹事之事屡屡发生,如今大周正是国家急难之时,如此多的蛀虫,绝非大周所需,是以朕不但驳回了其他州商量新建蒙山教分支的折子,今日,还要求你尽快把蒙山教分支完全清除,除了晏城朝阳观之外,再不允许有任何一个分支机构,发现的话,即以叛乱论处。”
“陛下这是最后通牒么?”
“你可以这么认为。”
“蒙山教在大周立国之初是有大功于社稷的,也是大周朝太祖亲封的国教,如今新皇即位,立刻对国教动手,陛下就不怕天下间的悠悠众口么?”
“身为大周陛下,没有半点时间去听那些唧唧歪歪。
何况,唧唧歪歪的那些人,绝不会是大周淳朴的臣民,只会是那些身居高位却尸位素餐,号称国教却和其他王子勾勾搭搭;口称不在红尘却每年敛财千万银两的伪君子、假道学,这些人本就是国之蠹,是民之毒,本就是非人哉,又何必在意他们?
更何况……太祖立国之时,蒙山教虽于国有功却也得到了最大嘉奖,但如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国教却成了不忠不孝、有辱国体的东西,就算是太祖知道了也定然会骂一声,又怎么会怪罪与我?”
“陛下,你可知蒙山教如今有多少教众?”
李玄缓缓摇头。
玄真似乎微笑了一下,但是笑容浅到了极处,也许是这一刻李玄眼花而已:当然,李玄把这理解为不屑的笑。
“蒙山教经过百多年发展,到如今已有入门弟子两万人;未曾入门,但是收入外门的弟子至少在十几万人,或许有二十万人也说不定。”玄真停顿了一下:“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有些道行,等闲武将怕是也难以抵挡,陛下,你还不知道这是一股多么大的力量呢吧?”
“这个数字对于朕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一群蛀虫而已,趴在大周国体之上无限制的吸血,大周民困国穷,还要供养这帮蛀虫……蒙山教不死,大周将永无宁日。所以,朕今日在此立誓……”
玄真这一次是真的抿嘴微笑拦住了李玄,李玄竟有刹那的失神:当然,须臾之后,李玄就醒转过来,他把这种突然的走神,归结为实在是太累了。
我是不会被敌人的姿色所迷的。李玄在心里发誓。
“陛下,您可是大周皇帝,如此轻易立誓,于您于国都不是好事,是以还请陛下三思。”
“立誓与否都不重要,因为我意已决,国师,大周因鼎而兴,蒙山教因国而兴,本是互为依仗,谁知到了今日,大周疲惫,蒙山教却是左右逢源,这一种情况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只要我李玄一天在皇位之上,这句誓言就永远有效——所谓修者不修道不修德,连君子慎独都做不到,有何面目与我相见?”
“陛下雄才伟略,想不到竟是不世之材,连修道都敢指点一二……陛下,你是不是忘了这是哪?”
“你还敢把我留下?哈哈哈哈,那我可真是来着了——我带着蒙山教同入地狱,我没意见,国师以为如何?哈哈哈哈。
至于修道……就凭你们如同市侩一般,怎么敢谈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一群脑残,哼。”
李玄刚刚说完这几句话,忽然间感觉室内温度瞬间从温暖如春降到了冰点之下,一道凶残的眼神直视着他,而他的袖子里也轻轻抖动了两下,又归于沉寂。
玄真把身子探过来,一张脸和李玄的眼睛相距不到五毫米。
李玄感觉到一块最上等的玉摆在自己面前,毫无暇眦。
“你……你刚才说的是什么?”
“你这是彻底反了吗?很好,很好。”李玄感觉到她口中呼出的气就这样直接吹到了自己脸上,到了现在,他才真正意会了吐气如兰的真正含义。
她不管多凶狠,他都不怕。
他本来就是引爆地底的藏雷而来。
“不是……你先别端皇帝的架子,你刚才说什么?”
一道光亮,迅疾的照亮整个天空,然后迅速隐去。
“咔嚓”
“咔嚓”
两声巨响。
片刻之后,有一个声音在竹屋之外响起:“教主,不好了,不好了,刚才冬雷把前门广场上的两杆旗杆劈断了。”
“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