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抬起头来,看向新皇。
这词,怎么听着那么新鲜?
更何况,陛下说的是对的呀——正因为众臣们把这些受了水灾的人当作流民,他们想的方法才都是该如何镇压,而不是该如何疏导和解救。
可这样一来,问题又出现了:正是因为他们的昏聩,才导致先皇被累死!
上官靖还是机警,率先认错:“陛下说的对,是我等错了,请陛下降罪责罚。”
“官字两张口,一张承接天意,一张顺应民意,若是两者不能相通,则会变成一个宫字,那可就不是官了——该如何做官,还用我来告诉你们吗?”
所有人齐齐拜倒:“陛下!”
“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这大周若是没有了万民,你们何以为官?我又当的哪门子陛下?身在高位,作威作福,你们都忘了这天地的根本——如此下去,离倾覆也就不远了。”
上官靖等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陛下,是老臣昏聩,是老臣昏聩呀。”
“昨日你们和先皇议事,对于此事焦点是什么?”
“先皇也力主救灾,可咱大周国库空虚,户部全部的存银加起来也只有30万两,还一直在东北、西北用兵,军需粮草还需要筹措,这些更是一个无底洞,所以不是大家不想救灾,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
“银子的事我们想办法筹措,然救灾之事刻不容缓,多拖延一刻,就不知道有多少灾民困厄而死,此事必须立刻处置。文昭昭,今日查抄李风廉的银子,可都收拾好了?”
“回陛下,银子已经全部清点完毕,随时可以调用。”
“很好,那就用这些银两前去救灾。左相,选一个手脚干净的年轻人去办此事!”
“老臣遵旨,臣推举户部侍郎韩千尺。韩侍郎为官清正,年富力强,正合圣意。”
“臣等附议。”
“臣等附议。”
“韩千尺何在?”
一个面皮白净,三十来岁的身穿绛红官袍的人上前跪倒:“臣在。”
李玄看着韩千尺,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既然几位大人都推举了你,想必你是真有些才学的。这一次你前去救灾,朕许你便宜行事之权——一切以救人为最高目的,无论是谁胆敢阻挠救灾或者暗中阴为绊阻,你都可以见机行事,先斩后奏。
但是,你若是虚言应对,行事偏颇,有贪污或者治下不力,导致救灾行动迟缓,灾民生变,我必会斩你人头——甚至,会株连九族。你听明白了吗?”
韩千尺连忙磕头:“陛下放心,臣愿在圣驾前立下军令状,若是救灾不力,生民涂炭,或者有救灾银两被贪污或者流失,臣愿意提头来见,决不食言。唯有一点,现如今灾民四散,早已波及儋州以及相州,再加上原本发生水灾的兖州,三州之地各有难点,该如何区处,还要恭请圣裁。”
这个难点,站在朝堂的每个大人物都清清楚楚。
现如今灾民如何先放到一边,单说三州的府衙官差,怕是早都乱成一锅粥了,哪还有人去救什么灾!
这件事也是先皇最最头疼之事:板子拍在谁身上都不对,因为,都是苦主,都是满肚子的委屈,你说怎么办?
难道还能把三州治下的所有官员全数罢免了吗?
开玩笑!
谁也做不到。
没有官是不成的。
韩千尺倒也聪明:他现如今把这件事抛出来,目的绝对是昭然若揭——陛下让他去救灾,他自然不会有二话,但问题是三州之地的官署,却是会各唱各的调,谁也别想说服谁,所以,到时候出现的一本烂账,可不能算到我韩千尺的头上。
为官之人,第一要点是保护自己,这一点韩千尺明白,其他人也明白。
可问题是:先皇都没解决的事,陛下刚刚即位,还没举行登基大典,他又有什么法子能解决这些事?
如果光凭着一腔热血,最后一定是一地鸡毛,灰溜溜的不了了之。
所以,这个时候殿内非常安静。
每个人的呼吸都控制的特别好,绝对不会发出一点点的声响。
每个人都怕被陛下点名,真的。
说不出来解决办法,那就没脸;可说出来不可行,一样没脸;即便是说出来的方案可行,最后结果不理想,你一样脱不了干系……
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自然是没人要往前冲的。
燕孤寒眼睛睁的大大的,想看看这个尖酸刻薄算计人的陛下,该怎么解决这件事。
说句实话,这件事她解决不了:因为只要是想想这事儿,她都觉得脑袋就大了,除了头疼没别的效果。
李玄清了清嗓子:“救灾之事,可分三步。”
“第一步,是三州同力,解决灾民的衣食住行,绝不能出现因灾生变导致的抢掠等集聚事件,无论在哪个州出现这种事,朕都要追究当地的责任——你的重点就是按照各自统计数据,下发救灾银两,打击囤积居奇,让灾民有饭吃,这是第一步。”
“第二步,则三州互不相同:兖州以治水为第一要务,对于水患造成的水道,该堵的堵,该疏的疏,唯有先把水路清理通畅,才会再没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