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留着八字胡须的男人跑了过来,语气不悦,“你们跑进来做什么?妇道人家懂不懂廉耻,有窥色症么,那可是要报官的。”
冷千语摔跤本来就疼,一看男人脸色不好还要嚷着报官,两颗眼泪不用挤都出来了,一瞥最远处的泉眼,立即哭丧道,
“这位老爷啊,民妇也是没办法了,我家汉子病重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大夫说药石无灵了,只能指望你家的热汤祛毒散寒,民妇没钱带他来,只能想着翻墙进来带着孩子一人勺上一瓢带回家去给他治病,老爷啊,你就行行好,施舍点热汤吧……”
四崽也在旁抹泪,点头点头点头。
那男子一听自家热汤在镇上早已声名远播,再加上冷千语那形同宣传的大声哭喊,顿时腰杆都挺直了,脸上沾沾自喜。
他就说嘛,镇上的无知妇女还死活拦着不让自家相公来泡汤,说根本没功效纯粹浪费银钱,害他少赚不老少,现在有人站出来为他正名,泡汤不仅可以强身健体,还能起死回生呢。
既然妇人帮了他,他自当回馈,上前一步扶起冷千语,轻叹一声,“罢了罢了,你也是救夫心切,这边的汤池都已经用过,不算干净,你到前门那边的泉眼处取汤吧,也算我为同胞做一份贡献,日后还需要热汤直接走前门来取,别再翻墙了。”
冷千语万般感动地摇头,双眸被泪水洗过晶亮出奇,嘴角使劲抿成一条线,不知是在忍哭还是忍笑。
“老爷真是菩萨心肠,真是菩萨心肠啊。”
“没事没事,日行一善举手之劳,这是木桶和勺,快去吧。”
冷千语盈盈腰肢一弯,扶风若柳地边哭边谢边朝着前门过去。
枝枝路过热汤区,非礼勿视捂着眼,却又留着一条缝来看路。
五人到了前门,看到后方已恢复寻常,立刻将木桶往地上一扔,撒腿冲出了汤室……
地痞分左右两边一一对厢房进行排查,遇见没人的望一眼,遇见有人的喝一声,二人中间碰头时皆默契地回了一句,“没有。”
瘦高男咬牙切齿,恨痛非常,“他奶奶的,定是那小僧帮她们误传情报。”
“回去找他算账,我就不信拳头之下问不出句实话来。”高壮男捏着咯咯作响地拳头跳到廊外,走出去没几步,脚下踩到什么东西传来异响,挪开脚一看,是一只木钗。
这是穷苦人家妇人常佩戴之物,向来都只用做卡发髻,没有款式形态可言,但像这样旧到木钗都裂缝了还戴着的女人他倒是记得一个,那生了五个活苦了女骗子。
瘦高男也在这时看出端倪,用力一脚将木钗踩碎,还觉不够解气,再旋转碾几碾。
“他们从后门出去了,抓到那妇人我一定要把她生吞活剥了,追!”
冷千语曾考虑过,若那俩地痞没有放弃寻找,一路跟来就会看懂她们逃亡方式,直线翻墙。
按照这种逻辑,下一个目标就是与汤室相连的药铺。
那么她现在可以考虑转到街对面去,对面是一家酒坊,穿过后门就是另外一条大街,也离镇口更近一些。
可她能想到的,那帮熟悉路况和环境的地痞也会想到,再加上冲到对面街就会有更多的目击者看见她们进了哪家铺子,反倒帮了地痞大忙。
所以她应该反其道而行之,从汤室前门往回跑,路上行人会盯着他们,但至少在下一个街口她们可以慢下来,再寻个好的藏身之所躲到申时。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她刚定好主意,就听见汤室里鸡飞狗跳声传来,她怕孩子听见吓软腿,忙带着几人冲进了对面街酒坊旁的大杂院里。
刚一进门,就是数把标枪对着她。
乐乐瞧见院里化着戏妆的众人,从未看过戏剧不懂其意的她当场就尖叫哭了起来。
冷千语急忙捂住她的嘴,看向行至面前来的班主。
“请问五位这是?”
班主慈眉善目,说话也客气。
冷千语也没浪费时间,直接改,“班主,求求你救救我们吧,我家相公被县里的大小姐看上,那混蛋就想着抛弃糟糠另娶美娇娘,大小姐放话说只要丈夫不要娃,他们俩狼狈为奸商量着要将我们娘几个带到山里活埋了……苍天无眼啊,我死了不要紧,可怜我这四个娃还这么小,我想带着他们逃回娘家暂避,可那大小姐财大气粗人多势众,她派了家丁,还跟县衙的人暗通款曲,两边明道黑道正在街上寻我们,我们真的是走投无路,班主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
冷千语梨花带雨声泪俱下,四崽在旁抽抽噎噎,点头点头点头点头,连乐乐都懂配合了。
班主及围上来的小生花旦们一听,怜悯心大起。
他们是什么人哪,话本子看了十篓筐,最是懂人间冷暖,也最痛恨奸夫**。
班主还没吭声,就有人愤愤不平出声道,“这可了得,县里的大小姐就敢目无王法了?班主,救救他们吧,若是这样被抓回去,估计刑罚会更重。”
是啊,老实本分都要活埋,但敢反抗罪加一等,这孤儿寡母的看着实在可怜,再说了,他们唱戏就是要唱尽天下不平事,做人也应该保持古道热肠。
“哎,夫叹一声怒,妇叹一声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