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风吹得旗子猎猎作响。
两人并肩站在城墙上,看着下面的万家灯火,远处燃起了星星点点的长明灯。
明日是冬至,上高国有个习俗,在冬至的前一天晚上,家家户户要去放长明灯祭祖,庇护家族。
顾蕴冥也对它赋予了特别的意义,以前这个时候,她常不在家,一般都是随着师父师母在外云游。
每到这一天,师娘会特地为她扎个长明灯,带她到一处空地,点燃长明灯。
这个时候,她就会闭上眼睛,虔诚的许愿。
保佑她的父母,保佑她的师父师娘,保佑她的幼弟和双鲤,保佑天下苍生黎民百姓。
这个习俗随她到了战场,战事没那么紧张的时候,她就会去镇子上与百姓一起,为自己的母亲点一盏灯。
而现在,回到了过去,今年的她本应该陪在师父师娘身边,再点一盏师娘做的灯。但是李月溶拦住了她,明年顾蕴冥就要十七了,可及笄礼却还拖着一直没办。
顾蕴冥应了下来,留在了上京,却没有了属于自己的那一盏灯。
不知是远方的灯有些耀眼,还是身边的风有些大,顾蕴冥的眼睛酸酸涩涩,有些发胀。
她揉着眼睛,心想,一定是进了沙子。
齐阙站在一旁,静静看着顾蕴冥泛红的眼睛。
他从衣袖中掏出一张丝帕,递给顾蕴冥。
顾蕴冥看着帕子,顿时开心起来,眼睛亮晶晶,“谢谢。”
齐阙刚要开口,却见顾蕴冥拿着丝帕小心地擦着酒坛外面的泥土,包住坛口轻轻在墙上磕着。
他咽下要说出口的话,从袖中拿出刚才临走时从酒肆里顺来的瓷杯。
顾蕴冥心中更是满意,喜滋滋的倒上两杯酒。
风有些大,吹得衣袍不停在飘摇,顾蕴冥要紧紧抓住酒杯,才避免它不会被吹下去。两人无言的喝着酒,酒过三巡,顾蕴冥不胜酒力。
她转过身,背靠着城墙,将脸埋进衣服毛茸茸的狐毛领子中。齐阙看着呗杯中酒,静静等着顾蕴冥开口。
许久,耳边传来她幽幽的声音,
“你做过后悔的事吗?”
齐阙一怔,很快又恢复了神色,淡淡应了一声。“嗯。”
顾蕴冥从毛领中抬起头,疑惑道:“那你怎么弥补?”
隔着风呜呜的响声,齐阙声音缥缈,“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
顾蕴冥摇摇头,她听不懂,她要能听得懂就不会弃文从武了。
齐阙笑了笑,停下未说完的话,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不再继续往下说。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借着朦胧的月光,顾蕴冥神情怅然。原本不愿过多去探听隐私的齐阙,斟酌再三,开了口。
“因为你的侍女?”
顾蕴冥有些昏了,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酒精作祟,也许是今晚的月亮,也可能是她心中对另一个世界的齐阙的信任。
她突然多了一些倾诉的欲望。
顾蕴冥转过身,背对着齐阙,终于缓缓开口,
“我出生的时候,父亲在外面带兵打仗,一年见他不到两三次。母亲说父亲很爱我,他很想念我,可是我连父亲是什么都不知道。”
顾蕴冥目光幽幽,像是陷入了回忆。
“七岁的时候,他回来了,留在了上京,终于不再上战场。我那时真的好高兴,我也有父亲了。”
“他和我母亲感情很好,当然,他对我也很好,我的一身武艺,其实一开始便是他教的。”
“可没过多久,阿宴出生了。所有人都围着他转。现在想想,那时候我天天打架惹是生非,其实也就想搏个关注罢了。”
她的声音平平,像是在讲述别人的事情,可是眼中却慢慢蓄满了泪水。
“我最孤单的时候,只有双鲤在我身边。我越来越少见到他们,难得见到,动辄便是斥责挨打,问我为什么又去欺负别人家的孩子。”
“后来,师父出现了,双鲤与我一起,跟着师父师娘离开了上京。”
泪滚滚的落了下来,顾蕴冥脸上却扯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她看着前方,眼神闪烁着嘲讽。
“有一年生日,我偷偷的跑了回来。隔着屏风,看见他们三个其乐融融,正在一起吃晚饭。”
“阿宴在背书,母亲夸奖他,父亲说着今日发生了何事。我站在外面,听到最后,却发现没有人想起我。”
“原来他们才是一家人,”
顾蕴冥如同梦呓,喃喃说着。她以为这些话说出来会很痛,可是好像也没有预料中的痛哭。
“可我回去后,双鲤早已准备好了我最爱吃的饭菜,等我回家。那时候,我其实有些释然。万事有失有得。”
“他们知道双鲤对我有多么重要,可是呢······”
顾蕴冥索性直接拿起酒坛,咚咚咚喝了几口闷酒,凉酒入喉,冻得她一哆嗦。
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怔愣的看着前方,原来的泪水渐渐干涸,只留下一脸的泪痕。
已经有了几分醉意,顾蕴冥神情惆怅,冷冷的风,她的鼻尖冻得发红。
齐阙伸出手,想要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