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打算睡觉, 换衣服换到一半,房间溜进只胆大包天的小羊羔,随意拢了衬衣就来捉她, 此刻衣襟半敞, 开放着漂亮的锁骨。
樗萤无心欣赏, 她不要被绑起来,低头跟腕上的丝带纠缠。
美人要在灯下看, 说得倒真不假。
费里德蔑视人类,但不会否作为人类的樗萤的美丽。
她是在外形上最令他满意的人类少女,春风雨露千娇万宠,才孕育得出这么一只无瑕的精灵, 连纤细血管里汩汩流动的血也比其他人要香。
烛火之中,樗萤眉目清晰柔和,睫毛扫下,深深浅浅,像炭笔温柔的笔触。小小的嘴巴又嫩又红, 因为不悦微微抿起。
下一秒,樗萤抬头瞪他:“你个坏蛋。”
居然打死结!
费里德垂眸望进樗萤水溜溜的眼, 回忆着上一个敢这么瞪着他的人类。
名字和样貌当然不会记得,只记得他把对方挖眼折颈,随手扔去了不知哪里。
真是报应,此时此刻他最想动的人就在跟前, 偏偏动不了她一个手指头。
费里德狭眸回应樗萤的批判:“大人我什么时候对你坏过?”
他指着墙温柔地道:“来, 再穿出去看看。”
樗萤不穿。
她既不想, 也不能, 牌的力量已经又从墙壁消散。
她选择从大门走出去。
费里德居然不肯, 冷眼看她磨蹭到门边, 才过来又捉了她。
樗萤身上很干净,他把她扔到床上,当着她的面继续换衣服。
始祖养尊处优,却有一副好身板,不像克罗利那样大张旗鼓的猿背蜂腰,很是修长匀称。
他真不害羞,樗萤根本没有在看的,盯着床,思考为什么吸血鬼要睡床而不睡棺材。
须臾,床沿下陷,费里德穿着丝绸睡衣躺上来,樗萤立马往外溜,可恨手上那结实的丝带枷锁另一头掌握在他手里。
费里德一拽,樗萤就跑不远,还好她刚才偷偷掏出【力】牌,现在跟他硬碰硬地拔河僵持上了。
费里德大悦,逗猫似的玩开,看樗萤卯着一口气儿负隅顽抗,顿觉生活很有意趣。
一眼望不到头的无聊生命早已消磨了血族的情感和欲望,突然迸出这么一点星子,热辣辣的,威力竟不小,哪怕会灼手,也禁不住要伸手去招惹。
樗萤顽抗一下就放弃,她手疼。
费里德觉得自己的手腕也一阵发烫,心里知道是又被对她的伤害反噬,将她拉到身边,弹指,灯光大亮,拨开丝带看她手腕,果然给勒得发红。
“好可怜。”他道。脸上却一副享受的表情。
要不是打不过,樗萤真想打他。
她一低头看见费里德的手,他没戴手套。
血族总是全副武装,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当然有不喜欢见光的缘故,可能也因为他们的皮肤并不好看。
切切实实的冷白皮——死人的那种冷,没半点血色,摸着也冷。
费里德的手并不全白,他居然涂指甲油,骚里骚气的深紫色,指甲尖尖,樗萤多看两眼,那尖尖的手指就要伸过来,她赶紧躲开。
这次费里德不把她强留在身边,闭眼养神。
樗萤道:“我要出去。”
“就在这里。”费里德道。
“不。”樗萤道。
她见费里德不搭理自己,溜下床,去开卧室的门。
等使尽浑身解数,门一动不动,她就知道他一定搞了鬼。
费里德一向精力旺盛,胜过其他血族,他没那么渴求睡眠,闭上眼睛也在听樗萤的动静。听她徒劳无功地摸索着开门的机关,又听她气呼呼跺了一下脚。
正是精彩的时候,她却没动作了,只余浅浅的呼吸。
那呼吸凑到近前来,费里德睁开眼,发现樗萤趴在床沿,用一种要从哪里下刀的表情看着他。
见他睁眼,她把手一伸给他看丝带,不说要跑出去了:“不要这个。”
费里德懒洋洋伸出一根手指,那尖指甲果然削铁如泥,一碰,丝带就断成两截,把樗萤解放开来,像放飞了一只鸟。
可惜,她怎么飞都飞不出他的手掌心。
樗萤盯着费里德:“补剂难喝极了,我也不要,要正常的人类食物。”
“你不觉得你要求太多了点?”费里德道。
“可对费里德大人来说,都是动动手指、动动嘴巴就能够办到的事。”樗萤照搬了一句名言,“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见他只是慵懒觑着她不说话,她想了想,头一歪,枕在胳膊上,很温顺的样子:“好嘛?”
装模作样,诡计多端。
费里德忽地笑了,不答,闭上眼睛继续做他半真半假的睡相。
他睡他的觉,樗萤等着墙壁里的库洛牌再来救她出生天,可牌一直没有回来,她只好继续待在费里德的卧室里。
樗萤走来走去研究费里德的东西,没什么好玩的,把各种材质的丝带、缎带扔了满地。
末了,她坐在门边看费里德睡觉,觉得他睡着真像死了,又见他盖着被子,觉得他雪人打伞多此一举——吸血鬼盖什么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