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后来, 他干脆不再看书——看得下去才怪。
樗萤没觉察齐木楠雄晦暗的眸光,就算觉察她也无所谓,她乐意玩儿,一猫身子, 差点没钻到齐木楠雄微敞的领口去。
然后她就被捉了起来。
齐木楠雄指尖一拈拈起她, 将她放在久留美妈妈铺好的小木盒里, 道:“睡觉。”
“我想在你枕头边和你一起睡。”樗萤道。
齐木楠雄没理她, 熄了灯,兀自躺进满屋沉降的昏暗里。
外头的路灯坏了, 今夜只有月光,白惨惨的, 冷冷清清。
齐木楠雄房间里却不冷清。
他就算闭了眼不去看樗萤, 耳朵还是能听见她持之以恒的喋喋。
“楠雄,房子里好大好黑。”樗萤道。
空旷的沉默应答着她。
“我害怕,睡不着。”樗萤又道,“你陪我。”
依然只有她在自说自话。
半晌, 樗萤大概是困了,终于闭上嘴巴, 世界重归清净。
齐木楠雄自始至终睁着眼睛没睡,樗萤说话说了多久他就听了多久, 她安静下来之后, 他一动不动的眼珠往上抬了一下,看她, 看见她侧躺在小盒子高高的棉垫里,背影朦胧单薄。
小小的一只, 很可爱, 也很可怜。
樗萤压根儿没有睡着, 齐木楠雄不理她,她自己哄自己睡觉,慢慢地在心里数羊,越数越精神。
外头,月亮在天幕爬得越来越高,起风了,树影婆娑,冷不丁一只猫跃上树梢,拖长了声在叫。
听在樗萤耳朵里,真像鬼在叫。
这下更睡不着了。
鬼叫个不停,周围又空得可怕,樗萤把自己包进被子里,怕哪儿冒出一只手来。
好容易鬼叫停了,她犹犹豫豫探出被子,叫了一声“楠雄”。
这次叫得特小声,齐木楠雄估计早睡着,她没抱什么希望。
但樗萤随后一转头,发现个黑影站在跟前。
那么突然,那么近,那个黑影还长触角,像只直立的蟑螂。
要不是月光照出齐木楠雄的脸,她真能吓哭。
“干嘛呀!”樗萤气道,“吓我!”
她擦擦眼角的泪珠,生起来的气很快又转化为惊奇,因为她发现齐木楠雄站在跟前,跟自己差不多高。
他也变小了。
“你怎么也这样了?”樗萤道。
明明没感觉到库洛牌出现。
齐木楠雄看她一眼,有点低气压。
他好不容易有点困意,她又来了动静。
这没什么,可以抛在脑后不去管她,他原本也想这么做,但她那句微弱的、带着颤颤怯意的“楠雄”在他耳朵里放大了一千倍。
她要他。
齐木楠雄忽然意识到,樗萤不睡,他很难睡得着。
她的不安像是病原体,全世界都免疫,只有他一个人是易感体质。
齐木楠雄木着个脸不讲话时,樗萤已经绕着他转了好几圈。
她的情绪比晴雨表还要多变,只要他在近旁,变出来的多半是好情绪,现在不怕了也不生气了,勾着齐木楠雄的手指:“说呀。”
“我自己变的。”齐木楠雄道。
“这你也会?”樗萤道。
齐木楠雄道:“我无所不能。”
这“无所不能”里甚至包括了哄樗萤睡觉,他到底听了她的话来陪她,她也就心满意足,往盒子里一钻,很愿意乖乖的,不再闹腾。
这个骤然放大的世界又空又黑,她置身其中如坠汪洋,好不孤单。
有齐木楠雄,樗萤就不孤单了。
她在被子里舒舒服服地躺好,见齐木楠雄站在那儿像个锡兵,道:“你上来和我躺一起。”
齐木楠雄没有说话,眼里燃起些微热意,像赧,又像恼,用力地盯过来,活像瞪了她一眼。
真稀奇,他不是没感情吗。
樗萤才不怕齐木楠雄瞪,他不知道他自己多幸运,换了别人,别说一起躺躺,靠近她一米内她都不许。
“我躺在被子里头,你躺在被子外头。”樗萤道。
齐木楠雄还是不说话。
“你站在那里,我睡不着。”樗萤道。
她挪到盒子边,从被子里伸出手,又去勾勾他的手。
她对他就爱使这一招,一招鲜吃遍天,管用就行。
这个季节已经挺热了,她的手还那么凉。
齐木楠雄收回视线。他瞳孔因方才那一瞪漾起的生机消散无踪,又成了平静的死水。
片刻,他将膝盖压上盒子边缘,俯身,缓缓躺在了樗萤身边。
夜够长了,樗萤困起来,再没精力折腾,甜甜睡去。
睡梦中她一翻身,无意识地往齐木楠雄那儿挨。
齐木楠雄躺成一块直挺挺的板,见她靠近,原本要躲,可她柔柔的气息扑过来,那样无害,最能侵蚀人的意志。
他不觉得自己坚定的意志被侵蚀,但他到底没有挪开。
良久。
唯有月光窥见,齐木楠雄缓缓侧了侧身体,同樗萤面对面躺着。
世界这么大,他们这么小,像两粒相互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