肿胀脓绿的躯体从黑暗里爬出, 七零八落的腐烂尸块拼凑起来的活尸一群,全然不遵守最基础的生命规则,肆无忌惮地长着十只八只手臂,三五个大好头颅, 或褶皱堆叠看不清形状的赘皮, 密密麻麻,从四面八方爬出来。
整栋教学楼就像用活尸做建材造出来的一样, 地板上墙面上天花板上, 数不清的畸形怪物扭动爬行, 贪婪地觊觎着活物的香气。
战斗力怎么样先不说,长得是真的很辣眼睛。
被迫跟这群活尸共用阴影的徐三花最先暴起, 蝴蝶翅翼洒下的鳞粉明亮, 呼啦啦纷飞而起的蝴蝶在狭窄的走廊里制造出短暂又夺人心魄的极光, 沾染到那片光彩的活尸如强酸下融化的金属, 滋滋冒烟地变成焦黑的炭块。
徐小乖粗壮的触手则快速卷成了巨大的球体,优先以保护的姿态把妈妈包裹进去, 更多的触手试探着靠近,想要编织进那些绷紧到快要断裂的触须之中。
它能够感知到,妈妈正在与猎物角力。
多一个崽崽, 多一份力量。
理所当然的, 徐二宝也在皱巴着小脸拼命使劲,欧泊石般的光彩在它眼底闪现,噩梦般的黑烟掺杂进妈妈的触须里, 一起用力拉拽另一端挣扎不休的猎物。
……
——这个世界肯定有哪里不对。
从踏进学校的第一秒, 隐隐的违和感就一直萦绕在徐饮棠心底。
自我认知为人类的那部分也许感知不到, 为了获得更高的理性人类抛弃了太多动物性的本能, 对危险的感知变得迟钝而缓慢, 但更加靠近本质的那一部分,只是靠近这所学校,便已然如海中鲨鱼那般,被血腥味倏然惊醒。
食物的气味。
人类皮囊下饿得空虚不已的触须愉快地晃动起来,积极地钻出身体,捕捉空间中猎物留下的蛛丝马迹。
这是一只敏感又狡猾的猎物,藏得很深,跑得也很快。触须小心地尝试了许多次,摸索猎物的行动痕迹。
——不能意识到“这世界有哪里不对”,不能“看到”猎物的存在,更不能造成对猎物的宿主许仲平有生命伤害的威胁。
与此同时,不能把许仲平丢下,队伍的目标必须是“寻找余空游”,并且队伍里必须包含一个全须全尾的许仲平。
与此同时,许仲平自己也不能觉察到任何端倪,他必须是一个为了找人夜探校园却连围墙都翻不过的【普通学生】,他必须时刻处于恐惧脆弱的状态又不能真的精神崩溃,灵魂被钉死在疯狂与清醒之间的临界线上。
所有这一切不能有分毫误差,“任务”的进程不能有半点异样,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将猎物惊动,使其毫不犹豫地逃窜进时间的兔子洞。
只要重来的次数足够多,总能打出它这一方胜利的HE。
于是徐饮棠他们不得不一次又一次从围墙翻下来,反反复复和许仲平一起进行“寻找余空游”的任务,而每一次的读档在他们的感知里又都是第一次。
即使徐饮棠的根源是诞生于虚空之海的存在,在灵魂肉/体加起来都不过半百的成长期也无法抵抗时间重置的刷新效果。只是作为世界为食的顶级掠食者本能,让他一次比一次敏锐地注意到猎物的气味,一次比一次清晰地描摹出猎物的形状。
那是属于秩序的,规则的,以及某种深藏于灵魂的东西。
在不可名状的那一挂里徐饮棠并非异食癖的类型,因此那本不应该是他食谱之中的口味,但他又千真万确感知到了邪恶亵渎的甜香味在猎物身上萦绕,令他的触须蠢蠢欲动,被馋得要流口水。
徐饮棠无法准确记录自己究竟经历了多少次的读档重置,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无数次地盯住被猎物寄宿的许仲平蠢蠢欲动,反复想象如何才能一击即中,如何压制猎物的挣扎,如何将其吞吃入腹。
……不,他绝对已经在脑袋里演练过无数遍。
所以当凯西猫踩着许仲平的脑袋跳上他的肩膀——这是他和时月白在训练时约定过的攻击讯号,时月白上前控制住许仲平的瞬间,他的攻击才能稳准狠地抓住目标。
抓住可比击中困难得多。
猎物的剧烈挣扎从触须末端传递到感知核心,被读档又卡住的时间维持着逆流重置的惯性,徐饮棠必须用上全部的触须才能与这股力量抗衡,人类的皮囊自然没有额外的精力去维持,索性整个从人类变成了一根与触手烟雾绞缠起的粗长绳索,蠕动着全部强挤进许仲平的面孔之中。
许仲平那张白惨惨的脸像一张被扎开了破洞的白纸,全无五官也没有了轮廓,只看到直径比他的脸还粗的触须绳索爬进钻出,绳索之间噩梦般的黑烟升腾,时不时掉落下断裂的触手与触须,那些肉虫般的东西又爬进他的身体,令这具肥胖的身体快速干瘪下去,仿佛被抽空了全部的生命力。
很快徐三花也加入了这场拔河,蝴蝶包裹住绳索齐齐拍打翅膀,强而有力的风旋从阴影吹出,将猎物从试图逃脱的兔子洞里拽出来。
现在外面那些肉山堆叠的活尸怪物全留给了十四岁(还有小肚子)的时月白,虽然怪物数量多了一点点,但崽崽们充分相信男小三的战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