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市三中初一三班的教室里, 许仲平独自坐在最角落的座位。
如果要给整间教室的座位分个三六九等,那他这个位置就是末等里的末等,座位边上没多远就是垃圾桶,若是有人扔了什么带味道的垃圾, 一整天这个位置都会满是异味。
同样的, 即使许仲平每天洗澡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 所有人也都捂着鼻子离他远远的,嬉闹着议论他身上散发出垃圾的臭味。
时不时有纸团从不同位置丢过来,砸在许仲平的桌子上、身上, 扔出这些纸团的男生比赛投篮一般,发出刺耳的笑声。
许仲平却只是深深低着头抠着手指, 把死皮从指甲边缘撕扯下来,血液从伤口渗进指甲缝里。
快点上课吧。
他默默在心里数着时间,期盼着能给他一点喘息的上课铃声快点响起来。胖乎乎的身体实在太大的目标,他的屁股稍微动一动,被拧松了螺丝的椅子就会嘎吱作响。
那声响其实不大,却像个笑声罐头似的,一响就会在教室里引发雷鸣般的哄笑,许仲平脸上挂着麻木的神情,更多的血液从手上皮肤撕扯的细小伤口流出来。
好吵……
他盯着不断流血的手指,忍不住想去咬已经被啃得光秃秃的指甲, 想用牙齿把伤口参差的边缘锯平, 哪怕这个坏习惯让他饱受嘲笑, 他也始终无法改正。
手指被他抠得流血的时候, 总觉得心里也有什么泥泞的东西跟着流出去了分毫。
“叮铃铃——”
上课铃声拯救了许仲平惨不忍睹的手指,他把自己皱巴巴的旧课本放在课桌上,勉强打起些精神。
他不喜欢上课, 但上课的时候,所有人都能安静些。
语文老师兼班主任的高跟鞋声音在门外响起,几个陌生的脚步跟在她后面,走进了教室。
“上课之前,我想先向大家介绍几位新同学。”
老师话音未落,教室里就响起嗡嗡嗡的讨论声,许仲平也抬了抬头,想看一眼新同学的样子。
但他的视线刚抬起一点,又立马触电般低了下去,恨不得把脑袋埋进桌肚里似的,额头渗出潮乎乎的冷汗。
那或许是人……吧?
许仲平形容不了自己看到的是什么,只瞟到了一眼的画面强烈地冲击着他的认知,无限次地在他眼前循环播放。
他被那画面吓得忍不住打哆嗦。
其他的同学们还在交头接耳说个没完,聒噪向来是这个班最大的特征,此时许仲平又觉得还要加上睁眼瞎,不然无法解释那些女生在亢奋些什么,满嘴“都是帅哥欸!”“啊啊啊好帅!”之类的胡话。
要知道在他眼里,讲台上正在自我介绍的几个“新同学”分明面容怪异到看一眼都浑身起鸡皮疙瘩,皮肤绷在脸上像是一张贴上去又贴得凹凸不平的面具,五官不合比例地分布着,与虬结的肌肉、褶皱的皮肤扭曲成几乎与人无关的狰狞面孔。
而他们发出来的声音,有些还是他能分辨的语言,有些却仿佛怪物的啸叫虫足的窸窣,混杂的声音里充斥着令人不安的氛围。
许仲平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攥住般收缩疼痛,他艰难地呼吸着,不敢抬头多看哪怕一眼。
但与此同时,又有什么他的脑袋里低语着,否定了他所有关于“新同学可能不是人”的幻想。
这种鸵鸟埋沙地一样的行为,在教室里显眼到徐饮棠想装看不见都不行。
倒不是因为对方在吵闹的人群中反常的安静,也跟许仲平独守垃圾桶的脱队位置无关,仅仅是因为在这间被恐惧撑满的房间里,唯有许仲平的那个角落干干净净,以至于在庞大的恐惧总量对比下,许仲平自己产生出来的那一点看到怪东西的恐慌都可以忽略不计。
站在略高一阶的讲台上,整间教室一览无余。
徐饮棠能清楚地“看见”那些面上兴奋不已嘀嘀咕咕个没完的同学身上散发出的绝望,他们的眼睛蒙着一层死人般的灰翳,表情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僵硬青白的面容没有一丝生气。
那些浑浊发灰的眼睛模糊倒映着讲台上徐饮棠一行“人”的身影,经过那层灰扑扑滤镜的过滤,他们所看到的便的的确确就是光鲜又漂亮的新同学了。
而且还是风格各异环肥燕瘦(bushi),看得他们迷迷糊糊好似在做梦的几个新同学。
徐小乖很少这么被人盯着看个没完,不自在地瞪大了眼睛看回去,同时很有大哥风范地把弟弟们挡在身后,手上乖乖拽住妈妈的袖口。
不过作为徐家最臭美的崽,徐小乖对这些人窸窸窣窣“好可爱”之类的赞美颇为受用,咧开嘴对夸夸回以礼貌的微笑。
它的人形继承了徐饮棠饱满漂亮的唇形和温柔多情的眼睛,笑起来眉眼弯弯,小奶狗一样的甜美无害。
另一边牢牢抱着徐饮棠手臂的徐一宝和它的双胞胎哥哥本体长得毫不沾边,套上的人形倒是很有双胞胎的风范,只是徐一宝比徐小乖矮一些白一些,下巴尖尖眼睛又黑又亮,浓密的长睫毛扑闪扑闪,似乎脑袋里总转悠着什么小小的坏主意。
没抢过徐一宝这个讨厌哥哥的徐三花只能被挤到边上生闷气,不过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