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蔓延着坟墓般的沉默。
一刹那森寒阴冷的气息从余空游身上爆发般向外扩散, 一秒骤降的温度让许仲平打了个寒颤,下意识蜷缩起身体流露出惊惶的神情,呼啸的阴风便骤然一顿, 继而偃旗息鼓地消散无踪。
算了。
余空游想, 眨去把视野染得猩红的血泪,碰了碰阴影里飞出的蝶。
“一点小事情而已,不用担心。”他说道,落在他手上的蝴蝶拍拍翅膀, 若无其事地从窗户飞了出去,好像只是路过所以飞来监督他有没有好好工作,半点不是在关心他刚才一瞬间躁动到脱妆的情绪。
徐三花不是傲娇设定的崽, 偶尔这样别别扭扭就显得额外可爱。
余空游的坏心情瞬间就阴转晴了,手上仍不死心地捅咕了捅咕快钻到桌底去的许仲平, 撇撇嘴嘟囔:“真没用。”
许仲平分明是听不到他的声音的,但那一瞬间仿佛又确实感觉到了什么, 委屈地往桌底下又缩了缩。
用降落在窗边看个正着的布莱克的话来形容那场景, 因此产生而出的联想都得归类到三级片里。
啧啧啧,人类可真是精力旺盛的生物, 连死了都这么能折腾。
余空游扭头对上布莱克的小黑豆眼,挑眉, “有事?”
医院里晃悠了这么久,终于收集好情报找上门了?
布莱克拢了拢翅膀, 摆出绅士般的优雅做派,拿腔拿调地说:“我有一些小想法, 或许阁下愿意听听看?”
现阶段能收集到的情报差不多都到手了, 但初来乍到, 还是得藏好野心低调些为妙。
纵然眼前这个人类的亡魂年轻脆弱, 还不够猎犬一顿饭的分量,也必须视为自己上位之路的劲敌慎重以待。
布莱克脑袋里拐过了九曲十八弯,肚子里三十六计的草稿打过一遍,只可惜余空游目前只想把许仲平从桌子底下拽出来,没那个跟布莱克玩宫心计的兴致,看了几眼这只大乌鸦,就转回去接着跟许仲平较劲。
“你有事直接去找院长好了,我都可以。”
芯子和羽毛一样黑的告死鸟咂摸了一下他的发言,“那——”
“停。”余空游一听这语气就不对劲,翻了个白眼语带威胁,“好好说话,不然让崽崽们咬你。”
“……好。”布莱克状似无辜地眨眨眼,结合自己见到的其他几位同僚——比如上班时间公费恋爱的宝石骷髅劳伦斯,再比如光明正大发呆摸鱼的恶魔雕像赛伦斯,自觉对职场的生态结构有了把握。
很好,对手们不堪一击,成为主人心腹之日近在眼前。
布莱克啄啄羽毛,从端庄高贵的告死鸟变成了接地气的大乌鸦。它抖抖蓬松的胸脯毛,再开口的语气直白爽快了许多,“主人的孩子正在准备二次蜕变,主人暂时没时间理我。你对这里的情况也比我熟悉,我们合计好了再跟主人去说,主人通过的概率会更高。”
“别介,那是你的主人,我跟他是纯洁的上下级关系。”余空游实力拒绝这种会被时月白丢眼刀的情趣称呼,把桌子让给不肯出来的许仲平,随意抄了把椅子一坐,“来,说说你的小想法吧。”
他倒要看看这大乌鸦肚子里有多少墨水,也好估量该怎么压榨这送上门来卷他的劳动力。
至于布莱克心心念念的徐饮棠心腹的位置?
放心,医院里不管活人死人是不是人,没一个想跟它抢。
……
转眼,又是几天过去了。
徐四喜终于啃完了礼物盒里的世界之心进入下一阶段,从一滩液体变回圆滚滚的固体。
整体仍是晶莹剔透的漂亮蓝色,只不过柔软湿润的身体里多出了一个小小的光团,如同一块巨大的磁铁,一下子就“吸”住了会随着徐四喜情绪和动作动辄天翻地覆的内部数据流。
生活在它身体里的鱼头怪们无从知晓发生了什么,但却敏锐地觉察到周围环境正在变化着——一种缓慢而又不可抗拒,连同着居住在这环境中的它们也将随之变化的巨变。
它们因为这预兆而恐惧地哭嚎,无法适应环境变化的个体很快惨叫着消融在海水里,化为了大片泡沫。没过多久,海面升腾起遮天蔽日的白雾,海水沸腾般翻滚着厚厚的白沫,
可是对于这小小世界之外的存在来说,一切只不过是徐四喜在礼物盒里翻翻滚滚,从蓝球球变成蓝白球球,因为吃得太饱而困倦睡去的事情罢了。
睡过去之前它还记挂着母亲也喜欢吃世界之心,因而只吃掉了足够支撑自己破壳的分量,特意给徐饮棠留了一点,又眼巴巴盯着徐饮棠吃掉,才心满意足地砸吧着(并不存在的)嘴,窝在礼物盒里陷入了沉睡。
徐四喜:嘶……呀……
徐二宝盯着睡死过去的臭臭弟弟,也忍不住跟着打了个呵欠,团在妈妈怀里半睁不闭地阖上眼睛。
徐饮棠默默把徐二宝又揣了揣,也很想打个呵欠小睡一会——手里的文件实在太过枯燥,耳边布莱克叽叽喳喳的三年发展五年计划巴拉巴拉,听着比摇篮曲还催眠。
可惜想睡就睡是幼崽们的特权,大人们就算再困,也只能打起精神认真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