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了无数惨白诡谲的圣母像,最近的一个与他近在咫尺,近得他能看见大理石雕琢过的纹理痕迹,不得不与那双冰冷的石头眼眸对视。
这是徐饮棠用过的办法,圣母像学得很快。
剧烈到无法视物的疼痛侵蚀了他的眼球,两股力量在他目之所及的一切地方厮杀,黑红污浊的颜色蔓延至视野的每个角落,混乱的亵渎的绝望的东西在其中翻涌,洁白细腻的大理石被腐蚀出丑陋的污痕。
在进度上圣母像已经落后了徐饮棠许多,落后到难以挽回眼前的颓势。
它没办法攻击镇民,甚至只能引导而无法强制他们如何。
黑暗降临之时,它犹豫而迟疑着没有动作,就好像它也被徐饮棠的伪装骗过,怀疑这是否真的是神明降临,又或许是它在这镇子里安逸作祟了太久,从来只有它杀别人,而没有任何人敢于打它的注意。
还是那般胆大包天地装作神明欺骗了一整个镇子的人,用它的信徒来攻击它自己。
当圣母像指出徐饮棠才是恶魔时,镇民们犹疑却步却只是因为不知晓自己是否追随着恶魔时,就已经注定了这场信仰争夺的胜负。
“去吧,去把它找出来。”徐饮棠轻柔地说,他的脸上带着温柔慈悲的笑,向身后的“信徒们”投以悲悯的注视。
蝴蝶斑斓翅翼的映照下,那张神明般圣洁无垢的面容里隐隐透出恶魔般诱惑阴森引人沉沦的妖异魅力,那双深邃的黑色眼眸深处,一轮血色的红月缓缓升起,洒下一片不详的血光。
霎时难以言语的喜悦与无可名状癫狂撕扯开人们的理智,他们的身躯佝偻不自然地抽搐痉挛,在血色月光的照耀下发出嘶哑狂乱野兽一般的吼叫。
徐饮棠已经完全看不见那些镇民了,他的眼睛被无穷无尽翻滚着的污浊黑红填满,成千上万的圣母像漂浮在黑红色的洪流旋涡之中,如同水中浮尸腐烂破败。
可他却像是能够清楚地看见每一个人的模样,他抬起手时,无数蝴蝶振翅而起,刹那将黯淡无光的夜晚点亮。
“我赐予汝等力量。”
“去摧毁它,去杀死它。”
“——以我的意志。”
他唇角的弧度沾染上冰冷残忍的杀意,可扬起的尾音愉快得令人战栗,在人们濒临崩溃的理智施加以混乱的鞭挞,几息间凶恶暴戾的野兽倾巢而出,疯狂地冲进了他们曾经虔诚祈祷跪拜忏悔的教堂,向着曾经信仰尊崇的圣母像举起了屠刀。
而圣母像只能沉默着。
它眼下被砸开的裂痕汩汩流淌出濡湿粘稠的液体,仿佛在悲哀着镇民的愚蠢与暴行。
庇护它不受外界侵染的教堂被熊熊烈火点燃,此刻它不得不为了自保移动起僵硬麻木的本体,镇民们只是眨了下眼睛恍了个神的瞬间,那尊破损的圣母像便消失在了他们眼前,可是与此同时,又有什么冰冷僵硬的东西紧贴在他们身后——他们好像突然看见,自己眼球里圣母垂眸的冰冷面容。
“——!!!”
惊叫声被更巨大的沉默所吞噬,上一秒狂热躁动的镇民下一秒浑身僵直如同石像,他们的皮肤覆上了一层白惨惨石头般坚硬冰冷的色泽,眼睛浑浊失去了全部的光彩,如同眼眶里嵌着灰白的石块。
他们保持着最后的姿势,在火焰和废墟之中伫立,像是一场以破坏为主题的雕塑展。
但他们还未死去,被妈妈提前嘱托过的崽崽们也不会让他们死去。
蝴蝶从影子里飞起,轻盈地用触须翅翼牵引着其中恐惧石化的灵魂,引着他们漂浮向灵魂与梦境的边界。徐二宝本相的烟雾在梦境边缘撕扯开小小的口子,将那些香甜美味的灵魂接纳,又转动着无数的眼球编织起梦境的陷阱,令那些灵魂深深地坠入其中,他们会在梦中窥见那场掩埋数百年的古老谋杀案,与驱魔仪式后丑恶血腥的真相。
破损的圣母像出现在了徐饮棠面前。
徐饮棠的双眼无神血流不止,却在它出现的瞬间转身准确捕捉到了它的双眼所在,强烈坚定的注视令它凝固在与徐饮棠近在咫尺的瞬间,却再难靠近一分一毫。
小青第一时间举起直播中的手机对准圣母像,在心里对被迫遭受精神污染的无辜观众致以诚挚的歉意。
丝丝缕缕的雾气漂浮,黑暗中一尊尊肢体扭曲的人形雕像出现,包围住圣母像的所在,他们没有五官只有被头套遮住模糊轮廓的脸正对着圣母像,沉默地投以难以忽视的视线。
他们在“看着”,他们背后那尊高大狰狞的恶魔雕像也在“看着”,用那双山羊般长方形的野兽般的眼睛看着。
那些视线是如此的尖锐,如同刀砍斧凿破坏着坚硬的大理石,那些视线分明在窃窃私语着,透过美丽的慈悲的圣洁的圣母面容,看到了隐藏其下的污浊秘密。
圣母像的身上绽开了斑斑裂痕,粘稠恶心的液体从每一个缝隙流淌而出,洁白的大理石在无数人的注视下碎裂剥落,露出里面丑陋的肮脏的难以用语言描述起亵渎污浊的“东西”。
静静隐匿许久的徐小乖骤然暴起,触须紧紧地纠缠住那里面粘稠滑溜如同无数眼球拼合出的怪物,触手上的口器毫不留情地撕咬吞噬。
卡玛佐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