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经理姓费尔曼, 大家叫他小费尔曼先生,用来和他十年前死于火灾的叔父费尔曼先生做以区分。
而要是更深入地在网上查询费尔大酒店的高层信息——就像小青现在做的那样——就会发现费尔酒店是属于费尔曼家族的产业,费尔曼先生们不仅是酒店经理, 也是酒店的大股东。
大股东不在家躺着吃红利跑来干吃力不讨好服务业,里面必然有些不能言说的内情。
小费尔曼是个瘦高苍白的中年男人, 总是西装革履头发用发胶固定得板正规整,脸上挂着亲切却不达眼底的营业性笑容。
他用这样的笑容向总统套房里的客人们问好,亲自推着装满各种牛肉羊肉猪肉的餐车送进门,服务员们跟在他身后推着海鲜拼盘蔬菜开会菌菇合家欢, 又有专门一辆餐车装满甜品。甚至他还推了一台冰淇淋机来,可以现场制作牛乳、草莓、抹茶三种口味的甜筒。
“准备仓促,招待多有不周, 还请各位客人海涵。”小费尔曼先生指挥服务员们把新送来的菜摆好,撤走吃火锅留下的杯盘狼藉, 发现满满几个餐车的火锅菜居然已经吃得七七八八时他不免嘴角微微抽搐, 但还是坚强地维持住了脸上的笑容。
——刚才收到这几个客人第二批点单时,他在办公室里摔杯子砸墙骂的饭桶倒还真不冤枉他们。
不过腹诽不影响小费尔曼先生亲自上手给甜甜和花花打了两个甜筒,又忙前忙后地架起烤炉预热刷油, 俨然要在这里为客人服务到底的架势。
对于酒店经理兼大股东为他们服务徐饮棠他们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自在,毕竟这年头餐饮行业都服务内卷,吃个烤肉有服务员代烤那是基操,卷如某底捞还带现场歌舞表演。
至于医院的服务更加彻底,对自己吃饭有困难的病人都是服务到胃。
因而甜甜只对小费尔曼先生的烤肉水平提出了质疑, “牛肉要烤得嫩一点, 七分熟就行, 五花肉得把肥油都烤出来, 稍微有点焦的那种哦, 还有牛舌千万千万别烤老了,不然跟橡皮筋似的嚼都嚼不动。”
“你能不能行啊?要不然还是我们自己来吧?”
小费尔曼先生暗地里运气,微笑着颔首道:“我知道了,请您放心。”
伟大的神明在上啊!这群人脑子里是只有吃吗?!他都表现得这么明显自己有秘密有内情想跟他们聊聊了!为什么没有任何一个人对他的秘密表现出哪怕一丁点的兴趣!就知道在那里讨论牛舌厚切好吃还是薄切好吃,要蘸烧烤酱还是黑胡椒配玫瑰盐!
“那个——”徐饮棠开口,小费尔曼先生立刻应道:“您请讲。”
快点问快点问快点问,他憋了一肚子台词说不出来脸都快笑僵了!
“能给我点辣椒吗?”徐饮棠问,“再给我一杯可乐,多加冰块。”
——看看他点单的姿势多么娴熟流畅,半点看不出来今天是他第一次吃食堂营养餐之外的东西。
小费尔曼先生眼睛里希望的光黯淡下去,但紧跟着花花举起的手又让他的眼睛亮起来,“那个,我想问一下……”
“是的,您请讲。”
快问快问快问!
于是花花皱着眉头问他:“我们点的锡纸金针菇好像没有欸,你看看是不是漏了?”
小费尔曼先生的笑容愈发僵硬,不得不再次深呼吸才维持住自己不要变脸,“好的,我去问一下。”
这群人!少吃一口!真的!会死吗?!
脏话*N!!!!
“嗯嗯,辛苦啦。”花花毫不吝啬地对他送上一个真情实感的笑容,又问他,“牛小排好像差不多了,是不是可以吃啦?”
“啊……对对是可以了!”小费尔曼先生用剪刀把牛排肉剪成小块,一秒钟烤盘就被这群饭桶清空,为了最后一块烤肉的归属他们还石头剪刀布内斗了一下,徐饮棠没参与争夺,专心催小费尔曼先生把辣椒拿过来可乐要多加冰,叫小费尔曼先生烦躁得想扑上去用剪子剪了他的舌头。
“……”
“不好意思,请您稍等。”
徐饮棠背后快乐蠕动着的一坨浴巾让小费尔曼先生清醒,就是这个怪物一晚上灭掉了三个鬼——他们家族里喊这些鬼叫做“花苞”,在这数年间不间断地给他们送去养料,期盼他们能“开花结果”的那一天。
但只是这一个晚上,他们辛苦数年的成果就被消灭了大半。过去几个三年里他们的计划从未出过差错,即使三年前比计划外多死了一个也扫尾得很干净,这一次却是猝不及防踹上了大铁板,小费尔曼先生都能想象到家族知道后狂风暴雨般的诘难。
甚至他也会像他的叔父一样,成为这个酒店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小费尔曼先生不想沦落到那种地步,他的叔父看着风光但他们都知道“开花结果”的那一天也意味着彻底与酒店融为一体,那是清醒无法沉眠的死亡。
小费尔曼先生的信仰没有虔诚到将那种牺牲视为为神明献身的荣耀,常年在酒店里迎来送往忙碌于日常工作,世俗的一切更加令他眷恋,他崇拜酒店里潜藏的存在但更加对此感到恐惧,一面屈从于自己的职责引导制造更多的死亡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