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嘛好嘛,小心就是了,绝不敢误了恶婆婆的太平日子。
苏芽抱头逃出厨房,心里第一万次怀疑孙婆婆的身份:什么叫“周家那小主子”?这是一个家奴能说的话吗?
据说孙婆婆是服侍过前头某位大小姐的乳娘,那小姐薄命,婚后早逝,孙婆婆伤了心,便自请回来守着小姐曾经生活过的宅子。
可是苏芽认识的孙婆婆却对周宅的过往一问三不知,也不知道还是不是原装的!
她见过孙婆婆和老周聊天,遇到接不上来的话,便推说自己老糊涂了,竟然记不得那许多事。可怜那老叔侄俩竟然还真信了,至今没拿这个老妇人异样。
苏芽有次撞见孙婆婆对着人家抹眼泪,说自己这样没记性的老太婆,身体还不好,如果离了老周叔侄这样的好人,一定会被欺负,恐怕活不下去。
当时她忍不住心中天雷滚滚,这恶婆婆深藏不露,还会被欺负?她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孙婆婆后来指责她心思太浅,十分不屑:
“人生如戏,你懂个屁!”
苏芽拎着抹布和水桶,站在正厅前的空地上,仰头望着厅前那块“涵远堂”牌匾叹气,这周家的主人果然涵养很好,自己跑得远远的,把个好好的宅子留给别人做戏堂子,确实该挂这块牌匾。
今天的周宅十分热闹,老周带着一队又一队的人进进出出,送了许多的物件去怀月轩,一直到中午才消停。
其中最稀罕的是两担药材和一箱药罐,苏芽隔着花墙看见了,十分诧异:历来人们求吉利,过年期间不是急症不看郎中,那是尽量不动汤药的,都图个健康无虞的好意头。
可是看周家这阵仗,却是生怕过年期间买不到药材似的,大有把药房搬空的阵势。
苏芽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百无禁忌的,来的周家主人是什么病?看老周早晨的欢喜劲儿,似乎又没大碍,也许富贵人家怪癖多,恰好周家这位是格外珍重身体的?
总之,苏芽心里觉得不对劲儿,加上孙婆婆的叮嘱,她便不愿意冒然接近多生事端,以免影响了日后出入周宅学武。
可惜今日事端偏生爱找她。
苏芽刚擦完前中后三个厅,想去找老周要个梯子擦廊柱,走到大门口却被个送货的伙计往手里塞了个盆景。
那人一脸痛苦,捂着肚子夹着腿,抖着嗓子哀求道:“姑娘,这盆是要放到里头带池塘的那个院子里的,你家主子要的急,麻烦你给送进去,我这实在是憋不住了!”说完撒腿就跑了,喊都喊不住,仿佛慢一步就要拉在裤裆里。
寒冬腊月,花木萧瑟,那盆景却仍然青翠欲滴,枝干遒劲,精神喜人,明显是久经呵护的。
苏芽里外里打量了一圈,见老周正踩着梯子在清理门檐,便问他要怎么处理。
老周被积尘搞得灰头土脸,觉得自己这样子不适合往院子里去,便让她给送去怀月轩:“院子里有人,你交给他们就行,别乱看,别多说话。”
他说完便接着专注地整理挂灯笼的钩子,突然又停下,看着苏芽消失的方向嘀咕了一句:“年轻就是轻巧哦,小姑娘抱着那么重的一个东西,走起路来还没有声音。”
苏芽捧着盆景往怀月轩走的时候,徐远和高峻正在廊下熬汤药,清雅的小院中弥漫着药香。
两人都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性格却实在是对比鲜明。
斯文冷静的小白脸徐远耐着性子,手把手地教着高峻怎么按照方子上的次序,分时段往壶里加药材,反复解说了数次,发现对面的小黑脸依旧茫然得像个傻子:“高峻,你怕不真是个傻子?”
高峻的一张黑脸此时正皱得活像个“傻”,不是,活像个“峻”字,也就是冬天没有蚊子飞虫,否则过路时便能被那皱紧的笔划给夹死。
“徐远啊,远哥哥,你怎么待我一点儿耐性也没有?这药太讲究了,我怕添错了时间怎么办?不然还是我去找人吧,你留下熬药。”
徐远毫不犹豫,一巴掌拍在高峻脑袋上,啪地把后者拍得一个趔趄:“连个药都熬不好,还能指望你去找人?这是能耽搁的事情吗?”
突然房内传来一声脆响,接着就是一串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二人脸色大变,顾不得其它,迅疾冲进房里。
于是抱着盆景的苏芽进了院子的时候,就只看着廊下无人看守的药罐嘟噜噜地往外扑,满院的药香浓郁。
习武使她听力敏锐,不但能听见那敞亮的大屋里有压抑的咳嗽声,还有夹在咳嗽中间按不住的喘息声,两个带着惊慌的声音担忧安抚着,一边收拾地上瓷器碎片。
这是养病吗?怎么更像是来等死的?
就这身体状态,还敢在寒冬腊月里奔波迁移?怕不是被家里放逐的弃子,伤病又伤心的那种。或者,是游子在归家途中遇到了急病,只得就近寻医?
苏芽一肚子疑惑,各式话本子里的情节往脑子里窜,最大的疑惑是:她现在应该做出怎么个反应?
喊一声“药扑了”似乎不合适;站在原地什么都不做也不合适,毕竟那汤药再扑下去,下面的炭火也快被扑灭了;可是去把药罐的盖子揭开来好像更不合适,说不准人家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