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袭回京的军队在半路经过驿站时, 恰好遇上了宫中送往北疆的花。
知道他们送的是圣上派人晒干的花瓣后,面无表情的薛远一怔,翻身下马, 步步生风走到送花队伍跟前。
千百株的花瓣处理起来的时间要比田福生想得久了些, 足足到一月底,这些花瓣才被装在了木盒之中,被驿站紧赶慢赶地往北疆送去。
两方消息不同,一个往前走, 一个往回赶, 若是没有在驿站前碰到, 怕是真要就此错开了!
薛大人的手上还带着北疆百姓用鸭绒织成的手套, 粗苯的手套套在他的手上, 却被他比常人略长的手指给撑出了修长的形状。
鸭绒从木盒上轻轻抚过,薛远的目光定在上方不动, “这是圣上送给臣的?”
驿站官员道:“是。这一木盒中的花瓣全是圣上派人采下晒干的名花, 株株都备受推崇、价值万金。经过二旬日的功夫,才处理成如今模样。”
薛远的手指从木盒边缘摸到了锁扣,啪嗒一声, 木盒被他掀起。
清幽花香随着微风浮动, 各色花瓣艳丽和柔软依旧。薛远脱下了手套, 从中拾起一个看了看,笑了, “名花,沾染过圣上的福泽了吗?”
愈是离京城近, 薛远心中土匪流氓的本性愈是压抑不住, 想对顾元白说荤话, 想对他做些不好的事。
坏主意一个接着一个, 蠢蠢欲动的想法连绵不绝。
在驿站官员说了没有之后,薛远笑了笑,他将手中花瓣送到嘴里,舌尖含着花瓣吸吮、翻转,才喉结一动,咽了下去。
满嘴都是花香。
他擦去指腹上留下的花色,将木盒盖上,抱起木盒转身离开,披风猎猎飞起,干净利落地翻身上了马。
这盛放了千百株名花的木盒并不小,横摆在马背上时已经盖住了薛远的小腹。驿站官员问道:“薛大人,不若下官再给您运回去?”
“不了。”缰绳一扬,大批军马尘沙漫漫,跟着薛远飞奔而出。他哼笑一声,说给自己听,“我得带着。到了京城,还得想些办法把这些干花撒在圣上的池子里。”
再一一给吃了。
*
十几日后,料峭轻寒之际,北疆的将士回京了。
消息传来后,薛府就派了小厮日日前往城门等待,大公子九月离府,距今已过五个月,薛老夫人想念他,薛夫人也想念他,因着府中缺少能当事的男主子而忧心的奴仆们,也欣喜期盼地等着他。
但薛府大公子一回了京,第一件事便径直前往了宫里,脚步急急,边走边问着引路的宫侍:“圣上这些时日可有生病?”
“圣上前些日子略有些受了寒气,”宫侍捡了几句没有忌讳的话说了,“但是今年各处都有了炕床,圣上休息了几日便也就好了。”
“炕床?”薛远念了一遍,“这是个什么东西?”
“薛大人不知道也是应该,这是圣上今年派人做出来的新东西,也就在京城周边有了名声,”宫侍笑着道,“外似实床,中有洞空。跟个暖炉日日在身下烤着似的,热气不灭,可把整个屋子也暖得热气腾腾,圣上今年很少会觉到冷意了。”
薛远敷衍扯唇笑道:“是吗?”
他好似不经意地问:“那圣上可喜欢这个东西?”
“喜欢,圣上体凉,有了炕床后才能睡一个好觉,怎么能不喜欢?”
薛远笑着应了一声好。
宣政殿就在眼前了,薛远不知不觉之间,步子越加快了起来。身边的宫侍都要跟着小跑了起来,跟在后方的将领低声提醒:“将军,慢些。”
薛远深呼吸一口气,道:“好。”
然而他还是越来越快,沉重的靴子打在地上的声音响亮,顾元白在宣政殿之中,似有所觉,抬头往殿外看了一眼。
薛远走近后就看到了他抬起的这一眼。
呼吸一停。
圣上穿着明黄色的常服,殿中温暖,他就未曾在身上披上大衣,亮丽的色泽衬在他的脸庞上,生机比春日的阳光更为勃勃。
黑发束起,玉冠温润,唇角似有若无的带着笑意,手指捏着奏折,眼眸中有神,黑眸悠远,正在看着风尘仆仆的自己。
薛远好像被一道天雷给击中了身体,他浑身发麻,只知道愣在原地,呆呆去看着小皇帝。
身后的将领喘着粗气跟了上来,他们连忙整了整袍子,推了下薛远:“将军,面圣了。”
殿内的小太监正好同圣上通报完了,憋笑着看了薛远一眼,扬声道:“请各位将军进吧。”
薛远回过神,他带头走了进去,和身后的将领一起朝着圣上行了礼。
顾元白勾起唇,很是温和。他让人赐了坐,又赏了茶,与诸位将领谈论了一番边疆事宜。
薛远一字不发,他好像渴极了,端着茶水一杯杯下肚。然后借用饮茶的动作,在袖袍遮掩下偷看着圣上。
他做得实在太过隐秘,没人发现薛大人的行径。只是在心中调侃不已:薛大人喝了这么多的茶水,若是一会人有三急,岂不是得辛苦憋着?
顾元白也跟着抿了一口茶水,突觉一阵炙热视线,他朝着薛远抬眸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