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卫眼巴巴望着院外,灯光落在他眼中,把他琥珀色眸子衬得愈加明显。赵嵉顾直勾勾盯着,周身气压愈来愈低。
真是碍眼!
他走出屋檐,纡尊降贵来到褚卫身旁。
“把他给我拉起来!”
“是!王爷。”
上来两个人,抓着褚卫肩膀一扯,把他立起来,跪在赵嵉顾面前。
“眼睛脏了,来,爹帮你擦擦。”赵嵉顾靠近他,带着“慈眉善目”的恶。
“王爷!”
猛地有人叫他,赵嵉顾停下,回头,“秦嬷嬷。”
“王爷,夜深了,世子在外征战数月,为大徵立下汗马功劳。今日回来,该早些歇息才是。”
秦淮潜意是:世子如今是大将军,大徵的功臣,身份不同往日。
“是了,他现在是大将军了。”赵嵉顾顿住,垂眸一转,后撤一步,摊开手,“秦嬷嬷请。”
“谢王爷。”
秦淮随即给站在院外的代绪和孙束明使个眼神。等待多时的二人赶紧跑过来,搀扶褚卫。
“王爷,奴婢告退。”事毕,秦淮恭敬道。
“嗯。”
赵嵉顾把玩着手中飞针,头也不抬。
只差一秒,他就再也不用看见这双眼睛。
“代先生、束明往左,先去见过母亲。”
庭院分岔路口,向右是褚卫的未见山,向左是褚素倾的枕水小院。
“将军”
褚素倾没回来,秦淮是代绪和孙束明摸黑从兰若寺掳回来的。
他们不知该如何跟褚卫说。
比起两位将军的犹豫不决,秦淮直截了当许多,“世子,不用麻烦。夫人没回来。”
消息来的太突然,褚卫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秦淮,重复,“没回来?”什么意思,待两三秒,反应过来,瞬间,委屈满怀。
她没回来。
她知道我违背军令,她知道我私揭皇榜,她知道赵嵉顾会鞭笞我,她知道只有她才能拦下他。
然后她不回来
褚卫以为两年了,她该为他心软一次了。
每次褚卫打仗归来,褚素倾都会离开,去寺庙礼佛七日。没有这七日的礼佛静心,她无法忍受与他在同一屋檐下。
秦淮是褚素倾乳母,她们俩形影不离。
所以看见秦淮时,褚卫满心喜悦,母亲终于回头看我了!
他满脸血污,伤痕累累,却笑得开怀。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褚卫倏地气血上涌,喉头微甜,一口鲜血喷地上。
“将军!”代绪孙束明大惊失色。
“送秦嬷嬷回去。”褚卫抹掉嘴角的血,冷静、自持、悲哀。
“将军!”代绪孙束明不动,他们只想陪在褚卫身边,先替他疗伤。
“我再说一遍,把送秦嬷嬷回去!”
“将军,我和代先生先把您送回去。把您送回去之后,我们立刻马上送秦嬷嬷回去。”孙束明手脚并用解释,“我们脚程很快,不出半个时辰,秦嬷嬷就”
“束明。”孙束明的话说到一半,被代绪截断,“我们先送秦嬷嬷回去。”
“代先生!”孙束明不理解。
“走!”代绪按下孙束明还想解释的手,对褚卫道,“将军,我们把秦嬷嬷送回去了就回来。”
“嗯。”褚卫颔首。
“世子,多谢。”秦淮行礼。
“嬷嬷客气。”
等他们都走了,褚卫一个人慢慢走回未见山,一回去就扑通倒在塌上。他什么也不想管,只想放空。
安全把秦淮送到后,代绪马不停蹄赶回未见山。孙束明中途有事,被急招回家。
褚卫受伤严重,代绪整晚不敢合眼,可就算是他彻夜悉心照料,第二天褚卫还是发起了烧。
“几时了?”褚卫声音嘶哑的不像话。
“还早,才卯时。”见褚卫醒了,代绪把一直小火煨的白粥盛了一碗过来,“将军,我熬了点白粥。你喝一碗,喝了再睡。”
“好。”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的褚卫,是代绪最乐意看见的。这时候的他才像一个十七岁少年该有的样子,松弛舒缓。
褚卫坐起来低头尝了一口粥,立马好喝得眯起眼睛,“放了糖!”
“嗯,满满的糖。”代绪笑得像个老父亲。褚卫喜甜,尤爱甜粥,甜甜的,滑滑的,一直暖到胃里。
“好喝!”
“晚上再给你做!”代绪对褚卫很好很好,如兄如父。
代绪长褚卫十岁,原是名教书先生,一次偶然后被山匪掳上山,强行当了军师。
他本是个清白人,莫名被山匪掳上山,过起受人唾弃,人不人鬼不鬼,见不得光的日子。每日虚与委蛇,陪脸作笑。
山匪为了让他彻底与他们混成一道,偷偷给他下药,再从劫掠来的女子里挑一个扔给他。山匪站在门口坦然偷听,将代绪践踏到极点。
屋内,代绪拿出刀,在手上狠划一道,疼痛让他保持理智。
“姑娘,别怕。”
“先生。”颤巍巍躲在角落的女子说话了,声音怯弱无助,“您就收了我吧,他们更可怕。”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