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交加,大地苍茫,大石县犹如一座孤城。
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这里的积雪格外的厚,两天前,积雪就有一人多深,到现在,雁回山的山脚下,积雪已经能掩盖一座房子了。
如果这雪继续下去,整个大石县都得被埋葬在这里。
“从未见过这样大的雪啊,我老郭在黄庄集活了四十五年,从未见过。”
曾经的开山校尉,开山工兵营统领,现在的大石县主簿郭老三感慨着,语气里甚至有一丝恐慌。
两个月前,齐王殿下下令在此地重建大石县,孙进为知县,邢斌为县尉,他则因为獠牙山一战积功升为主簿,当官了。
那个时候,他把胸口拍得震天响,一把揽下大石县的城墙修建,孙进负责丈量田亩,民生与物资的安置,邢斌负责百姓的迁徙。
这事儿在郭老三看来很简单,不单单是因为开山工兵营三千多人的实力在,也是因为此事在当时着实是得天独厚。
正常修建一座县城,没有几年时间是做不到的,因为光是石料的采集就是最大的难题。
可是这里并不缺,因为所有石料都可以从老的大石县搬运过来,再加上人手充沛,不到一个月,内墙的土芯,外墙的石方就全部搞定。
有了城墙便成功了一半,接下来,县城内的房屋一座座拔地而起,最快的时候,一天可以修建上百座,虽然都是用石头,稀泥,木料做材料制作的简易木屋,可其实密封性很好,也足够结实,再配上工匠司打造的简易铁炉子,取暖做饭一条龙,别提多舒坦了。
这种建房方法,都是在逐鹿关,以及各个村镇广泛应用验证过的。
有了房屋,又分了农田,难民也愿意来落脚,而在落雪之前,整个大石县已经有了三万人口。
所有人都憧憬着未来,男子每天去开垦荒地,挖水渠,妇人和孩子们就去山里捡木柴,库司也运来了免费的粮食,按照过冬的标准,成丁每人一百五十斤,妇孺每人一百斤,甚至知县孙进还搞来了三百车的石炭。
然后,就是三天三夜的大雪,这雪下得真是太大了,让郭老三心里没底,不知为何就觉得心慌慌。
他开始想念自己在溪山城的宅子,不大,却舒坦,老婆孩子都在那边,这么大的雪,也不知那边怎样了。
“知县大人,我看这场雪要是不停下来,只怕要闹灾啊,我们要不要早做些准备?”郭老三试探着问,孙进是个太监,但没人敢小看他,未来齐王若是登基当上了皇帝,他和周月,就都是宰相的人选。
“郭主簿,你怕了?”
孙进的声音有些低沉和嘶哑,面庞黝黑,甚至能看到被寒风吹出来的裂口,整个人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块坚硬的石头。
没有人能够将他与四个月前那个白白胖胖的小太监联想起来。
他的成长速度,还有吃苦耐劳的程度,是连李肆都要震惊的。
比如这次重建大石县,时间短,任务重,李肆斟酌再三,这才将孙进派过来。
而孙进也没有让人失望,白天的时候,他亲自带着难民分田,与难民一起挖水渠,建河坝,晚上回来还要找难民里的一些有经验的人谈话,非常容易的就与难民们打成一片。
这在郭老三看来,很不解,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孙进就像是一个苦行僧。
或许也只有拥有建城令的李肆才能明白,孙进之所以这般努力,很大的原因是源于希望被人认可,尤其是被贫苦百姓的认可,那一声声发自内心的感激道谢,就是他快乐的源泉,做事情的动力。
“咳,我怎么会怕,我只是担心,会被困在这里,你看,大雪把官道都封住了。”郭老三尴尬一笑。
但孙进却接着问,
“你觉得,我们的食物储备的不够?”
“够了,肯定够了,再加上前些天从溪山城运过来的几万斤冻鱼,咱们城里养的几百头猪,几百头羊,有饭吃,有肉吃,绝对够了,连为牲口准备的草料都可以吃上几个月。”
“那么,郭主簿是觉得我们的木柴不够?房屋不够,会冻死人?”
“没有,我怎么会那样认为,这两个月来,知县大人带着百姓开山垦荒,拉回来的木头堆成了小山,前几天更是拉回了三百车的石炭,绝对够了,更何况托殿下的洪福,我们每个人都有棉衣穿,今年冬天比往年要好过不知多少。”
“那么,郭主簿是觉得,这场雪会彻底掩埋我们大石县?”孙进仍然在问。
“不会,怎么会,这几日,知县大人组织百姓青壮,一日六班轮转,以马车日夜不停的清理积雪,虽然辛苦些,但大家伙却绝无怨言。这雪就算再下十日,也绝对不怕。”
“呵呵,还请郭主簿把方才这番话,挨家挨户的去讲,告诉百姓们,什么都不用怕,我们有房子住,有衣穿,有饭吃,有肉吃,今冬一场大雪,明年就是一个丰年。”
“下官领命。”
看着冒着风雪继续巡视的孙进,郭老三苦笑了一下,他活了半辈子,居然被一个毛头小伙子给唬住了,是呢,有啥可怕的,大不了就被困在这大雪里过年呗。
刚给自己鼓气一番,就听见城门那边有人在喊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