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然是难以接受的事实,但这也是不得不接受的真实,他这样地安慰自己,握紧钳子,再夹起一块骨灰。
台上的轮廓还有人的样子,但那只是雪白碎屑凑成的拼图,扁平,细看又觉凹凸。
很不可思议啊,饱满平静,仿佛熟睡般的人儿往炉里一推一拉,就永远地消散了,天地间再无那张面容。
而捡骨的他终会化为被捡的他。
正因如此才要告慰亡者。
为他整理遗容,为他举行葬礼,为他安置居所。
这样才能弥补他的不作为,毕竟过去,现在,将来还会有的受害者都与他有关。
那收尽拼图的满满一小罐就是人的全部,白得晃眼,不忍心看。
所以合上盖子,将它交给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后,他力所能及的就全部结束了。
这是一次无比简朴的葬礼,在网站上找到了符合条件的那人,
去殡仪馆自称好朋友方便认尸,掏钱请遗体整容,这里总感觉被套路了,心功能不全引发的猝死也有整容的必要?
然后掏钱买墓地,接着掏钱火化。反正就是掏钱。
那些琐碎的灵堂白宴,唢呐纸钱都与伍原无关。
整个流程只有伍原一人操办,他对死者的家庭背景有所了解。
所做的一切仅出于内疚。
究竟如何才能让坠于蜜中的蚂蚁们得以安息.....
他即不敢合上盖子,也不愿意将其捞起,或许是因为他的朋友捞得用了力些,才会造成现在的结果吧。
伍原为自己的懦弱感到羞愧。
他蹲坐在殡仪馆大厅的长椅上,低头不知失落了多久,直至凝视的光洁地板中浮现人影时才恍惚回神。
“就是您吗?”
随着视线往上, 入眼的是大概二十出头,相貌平平的女孩,但是她的穿着是用心的,纯白的低跟鞋搭配贴身修长的黑西服。干净整洁,新得像从未穿过一般,与她手提的灰色挎包不同。
女孩与男人的眼神对上,显得有些无措躲闪。她觉得自己居高临下的视线过于失礼, 便上前坐在他身旁。
“我听他们说了,是您帮的忙。”
伍原以沉默回应,他不明白对方的来意。
所以气氛很是尴尬,男人偏头注视着女孩紧握的十指。
而女孩不停地用拇指甲刮着拇指盖,以有些磕巴的声调说明意图。
“费..费用!我能出一半吗?”
她的请求奇怪得令人挠头,她的态度柔弱得令人心软。
“我倒是无所谓,反正发票都开好了。”
他从衣兜里掏出纸笔在上面写好一串数字,撕下那一页递给女孩。
“感谢费往我账户上打就是。”
他的目的很明显。
女孩点点头:“这是应该的。”
啧。
女孩拿过纸片用手机一通操作:“那....”
“五百就好。”
不时,他的手机便收到短信,上面显示收得转账五百元整。
伍原没什么根据,他只是凭着直觉认为,身旁的女孩是一个单纯却不失敏锐的人,有着世间上难得可贵的品质。
“感谢费是应该的。”女孩像复读机一般轻声自语。
她抬起头来,与伍原四目相对。
“他为什么走了?您是他的什么人呢?”
或许是还不起利息吧。
伍原可不会这么回答,相反地,他吐出一套低情商的台词。
“他不懂劳逸结合,还有啊我不能是亲属吗?”
“亲属.......他家门口没有花圈!!”女孩猛然间涨红了脸。
“他在我心里就是陌生人,顶多算是朋友,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
女孩抽泣着,更咽着:“他依然是我心中活着最幸福的人。”
“只是看起来像么,只是我一厢情愿么?我,我的眼光竟..”
她再也说不下去了,所有的言语皆化为压抑的呜咽。
人们的悲喜并不相通。
置于高台的看客视台下的踩踏如玩闹。
那我能理解她的痛苦么?
能的,毕竟我与她是一类人。
都是这种为他人的不幸而痛苦,为他人的幸福而高兴的傻瓜。
我提给她纸巾:“眼泪不得不流,鼻涕不得不撵,不然不淑女。”
她接过纸巾擦拭泪痕,随后将纸巾折好放入随身的挎包。
“要吃蛋糕吗?戚风蛋糕,我今天特地做的。”
“不了,我不方便,刚才.......呃。”
伍原也不喜欢打哑谜,他也想把话说得更清楚些,
但人很难接受直观的现实。
她把拉链合上:“我知道了。”
“今天本想给他试吃的,这下浪费了,我尝不出好坏啊。”
女孩背靠长椅仰望天花板,神态疲惫。
“我认为他很幸福是因为他那永远乐观开朗的精神,即使负债累累也有着与逆境拼搏的斗志,到头来,那股斗志只是让他死得更快点罢了。”
“我看起来很幸福,他的确很不幸,我与他的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