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州城外庄稼农田荒废,小路乃至官道人迹罕至,时疫出现不过两月余,整个蒙州内外尽显萧条颓败之景。出城往西南七八里处是乱葬岗,自是时疫以来,乱葬岗的尸首只多不减,一木杆高束顶端系着一块黑巾,警示他人。
闭了近两月的城门在深夜时,悄悄开了缝,五六人推着三辆板车,推车人黑布遮面脚下生风,熟练地把人扔堆边上后,推车往回走。月色格外通盈,照在人形土堆上,咚,一人从中滚下来,传来孱弱的呼吸声;那几人听见声不敢回头,脚法杂乱地跑了。数步外的杂草从冒出一个人,那人怒目看着这一切,分明是活人,还是扔在了乱葬岗。
“看来这里应该是蒙州城处理时疫的地方,”拉来就扔,草席都不见得有一张。朱阴现身审视道,他们自三天前来到这里,城门封锁关闭,城外荒无人烟,想着来乱葬岗碰碰运气,不想却有这一幕。
这二人就是来人界的朱阴和绪陆。两人一时无话,沉默片刻后绪陆说道:“我们回吧,小师弟还在等我们。”沈厌没有功夫被“架着”来到人界,还不能言语,行事不便,遂将他留在了山庙里。
可庙内空无一人时,朱阴皱眉道:“他人呢,跑了?”绪陆发现地上有挣扎拖行的痕迹,这是废弃的山神庙,四面墙皆是残垣断壁。只有半人高的山神像在供桌上,斑驳的山神脸看不出原本的色彩。
绪陆沉着性子来到供桌前,骨节分明的指轻叩两声,说:“别藏了,出来。”山神像后面走出一个少女,衣着破烂眼神清明,怯怯道:“你们找的是不是个哑巴?我看见他被,被州兵抓走了。”
朱阴冷声道:“本就指望不上他,还拖后腿。”绪陆轻言安抚了少女问道:“那你可知,州兵抓人做什么?”
少女身体直发抖颤音说:“我不知道,州兵每几天就来城外抓人,周边村子里的都让他们抓去了。”似乎想到什么,忙摇头异常恐惧乱语“我不知道,他们抓的人再也没出现,”神色开始失常,“三海拉回来的,身上都是伤没有一块好肉。刘叔说城里的人疯了,疯了,都疯了!”
指点在额前,少女昏迷过去。绪陆让朱阴背起少女,思索良久道:“我们去义庄,这里不能待了。师弟那里,”在人界不能用仙法,会被反噬。
面无表情地看了师兄,朱阴轻声念了一句,一只通身乌黑的鸟飞来,停在供桌上。“去找,找到报信。”小鸟像听懂了,啼叫两声后飞出山神庙。
绪陆觉得这样已是妥当的办法,来时上仙再三叮嘱,决计不可用仙法或魔力在人族身上,那或能解一时之困,终究不是长远之计。现别无他法只是追寻踪迹,想来无大碍。
蒙州城外义庄有一老者,无儿无女拾荒为生。老者每初一十五去往乱葬岗,祭奠谁无人知晓。一年前,从乱葬岗背回一个人,此人道自己无家可归,愿做义子报老者救命之恩;见他略懂医术且识字便留下。
月下,少年吃力拖行木板,板上叠着三人,破烂的衣服挂在身上,草鞋底磨出了洞。一步一停地向义庄挪动,木板和地面摩擦的声音,夹杂粗声的喘气。
义庄内跑出一男子,那人快步接过套绳,叹息道:“你还不放弃,已经两个月了,活过来的少之又少。”少年松懈一口气,挤出笑来:“可他们还活着不是吗?”
男子垂眸不语,这一年弊衣箪食令他忘记了过去三十年的生活,当初自己走投无路一度放弃时,老者曾言,活着,是最大的幸事。
略有梗塞道:“来,把人抬进去。”两人合力将人抬进屋内,男子细心查看三人呼吸及伤口,朝少年说道:“三海,打点热水,另外把灶上的药端来。”三海应答,放下盆热水,再从厨房端出药来,男子已施针结束,关切问道:“刘叔,药来了,怎么样?”
“性命暂且保住了,查不出病因,我也无济于事。”
三海面色郁郁,依旧给昏迷的人一点点喂药;却是牙口紧闭,半数洒在衣襟上,他还是耐心地喂着,好一会些许汁水浸入口中。眉头稍松快些道:“刘叔,过几日我上山采点草药回来,这些药也熬了好些遍。”觉着少了什么。
看他身后没人问道:“刘叔,五丫呢,睡了?”男子没应,又唤几声。刘义回神答道:“他说趁夜里回去看看有没有吃的,这会应该快回来了。”说罢,三海放碗出门,被他拉住道:“你做什么?”
“我去找五丫。”
刘义神色未明看眼三海,“等等,”从屋里拿出锄递给三海,自己手操斧头,点头道:“走吧,我与你同去。”心里暗暗讽笑,拿这些却不是防狼防匪,防的是州兵。
抬头见一男一女走向义庄,两人面面相觑犹豫之际三海认出女子背的人,扔下锄跑去惊慌道:“五丫?是五丫!”
几人进庄子,绪陆一五一十地说出事情原由,再次诚恳道:“惊扰了姑娘非我们本意,只是师弟被抓,一时情急;烦刘兄和三海兄弟宽恕。”他对二人说,他们三人在外游历,途径此处,因方圆数里不见人,打算借宿山神庙;和师妹出门觅食,留师弟在庙中。回来发现师弟不见,五丫姑娘撞见州兵抓人,他们询问时,五丫姑娘被惊吓过度晕了过去。
绪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