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之后发生的事,让削尖了脑袋往上爬的胡惟庸更绝望。
两广发生大案,皇帝匆匆离京,召集外放出去的叶铮和宋濂回京,只余叶琛在外地。
中书省现在能当丞相的人太多了,胡惟庸根本排不上号。
刚尝到权力的滋味,门下高朋满座,宾客云集,以前看不起他的朝中重臣皆对他以礼相待,怎么突然就离权力中枢越来越远了呢?
幸好胡惟庸以前一门心思想往中书省上层钻营,只顾着讨好左右丞相,没来得及和文臣们交好,所以这次两广大案和他没关系。所以在六部官员基本都在牢中办公,诸公都陪着皇帝办案的时候,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他成为中书省目前实质上的总管。
胡惟庸又动了小心思。太子监国,他要让太子看出自己的能耐,所以让太子遇到一点小麻烦再向他求助,他就能指点太子,让太子对他敬佩。太子认可他的本事,他未来的前程也不会差啊!
结果,他想太多。太子根本没发现他的小心思,轻轻松松就把政务处理得井井有条。
他的下属忍不住劝说道:“胡参政,我们都是跟随陛下的老人,早就见识过太子的厉害。”
胡惟庸神情恍惚:“是啊,早就见识过太子厉害的名声。可那时候太子才几岁?正因为太子的名声太过厉害,我才不信啊。”
胡惟庸虽是在朱元璋攻占南京后就投奔朱元璋,但他一直在外地做官,并未进入权力中枢,自然也没有亲眼见到那位神童标儿的本事。
朱标五六岁的时候就传出比大部分成年人还厉害的传闻,正常人也不会信吧?
现在朱标身份公布,朝中一些本来就不怎么相信朱标名声的人,立刻就以为自己找到了理由。
朱标是太子,所以皇上给朱标刷名气,多正常!
“胡参政,就算太子幼年的事我们没有亲眼见到,但北直隶和安南的事总是真的。太子深不可测,不要再试探了。”下属道。
胡惟庸攥紧了拳头:“北直隶和安南有燕王、曹国公等人……”
“胡参政!”下属忍不住以下犯上了,“你睁开你的眼睛看看现在的太子!就算北直隶和安南的事你不信,当初宫门口的事你总是亲眼看见,现在太子的能力你也亲眼看着,你还不信吗!你为何非要不信!”
胡惟庸身体一震,然后身形逐渐佝偻。
是啊,太子厉害不是一件好事吗?为什么他非要不信,亲眼见到了也不信?
他眼神躲闪,嘴唇翕动,说不出话来。
下属一语喝醒梦中人,胡惟庸终于察觉了自己真正的期望。
为何不信?不是不信,是不愿意信啊。
如果太子真的如传闻中那样厉害,那他的积极钻营能得到什么?
现在前有刘基、章溢、叶铮、叶琛、王袆等人,后有太子亲手培养的官学学生,他要怎样才能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
当官就要当最大的官。自己有这样的能力,为何不能实现这样的愿望?!
“我……我……”胡惟庸握紧的双拳微微颤抖,半晌说不出话来。
下属叹了口气,对胡惟庸作揖:“下官得胡参政提拔才有今日之景,胡参政是下官伯乐。下官实在不愿意胡参政走入歧途。朝中百官被皇上杀了多少次?为何还有人看轻皇上?而太子……若传闻都是真的,太子自幼就从未输过!看看那些被太子逼得认罪自杀的官员,太子什么都不做,就能让他们绝望!”
胡惟庸喃喃道:“那我该如何做?”
下属道:“以太子的聪慧,胡参政的小心思,他不会没发现。以太子长久以来的风评,他处事虽然严厉,但对待周围人也宽和。”
下属没有详细说明应该如何做,但胡惟庸虽被权力欲蒙了心,脑袋却不蠢,立刻明白了下属的未尽之意。
他也察觉了另一件事。
“你……你这话是有人在背后指使对吧!”胡惟庸惊骇道。
下属坦然道:“李公是我俩同乡,他希望你能醒悟。无论是李公还是皇上,都认为朝中文官首领只有南人,并不稳妥。”
胡惟庸先是一愣,然后拍着大腿笑道:“对啊!刘伯温他们都是南人!我不仅是李公老乡,也是皇上老乡!皇上还是记着我!我这就去向太子认错!”
说完,他越过下属就撩着袍子飞速跑走。
下属:“……”胡参政这是醒悟了还是没醒悟?他该怎么向李公回话?
算了,照实说吧。他叹了口气,苦笑不已。
他没告诉胡惟庸,虽是李公让他来提醒,但李公说,这是太子的意思。其实皇上和李公,都还没想到什么南人北人老乡同乡那里去。
他当时接受命令的时候,刘丞相等人也在。他还记得刘丞相等人长吁短叹,说还是太子有远见,免了他们未来大祸。
那位下属擦了擦汗水,低声自言自语道:“太子幼时传闻我信了,我真的全信了。”
可怕,真的太可怕!
胡惟庸兴冲冲去找朱标认罪的时候,朱标正在接待大理寺官员。
大理寺古时又叫廷尉,相当于最高法院,负责勘定刑罚,再交给刑部审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