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达睡够了爬起来的时候, 天色都暗了。
他肚子咕噜咕噜叫,赶紧去厨房找吃的。
李贞在灶台的灰烬里扒拉了几下,掏出几个土疙瘩:“国瑞给你留的叫花鸡。”
徐达咧嘴一笑, 直接蹲在厨房里掰开泥块吃了起来。
李贞又从锅边拿出几个温热的馍馍:“别弄一手泥,你要把土一起吃进去吗?你等会儿, 我给你倒茶。”
徐达道:“馍馍和茶肯定是标儿叫备上的,大帅能记得给我留鸡就不错了,哪会这么贴心?”
李贞失笑:“那你就错了,这些都是国瑞叫备上的, 说给昨晚没睡好的你赔罪。”
徐达愣了一下,咬了一口鸡腿:“那也肯定是大帅受了标儿熏陶,才变得这么好。”
李贞笑着给徐达倒茶:“这话倒是不错。”
朱元璋从小颠沛流离, 一直在失去重要的人和物。
好不容易在郭子兴那里安定下来,朱元璋原本是想当个忠诚的女婿, 但因为他太厉害, 郭子兴不仅夺走了他的兵权,还差点把他饿死。
除了和他不离不弃的马氏,就算是他从乡里招揽的穷兄弟们, 朱元璋也不是全然信任。
他那种不安全感,是深入骨子里的。
但陈标出生后,朱元璋突然变得憨厚起来。好像所有的狠戾暴虐,都被软乎乎的儿子磨平。
他心中最后一丝不安全感,也在他的神仙儿子天天的“朱大帅登基后一定会砍了你”的小奶音咆哮中消失。
这一点太明显了, 明显到朱元璋唯一的同辈亲戚李贞, 和最好的兄弟发小徐达, 都能清楚的看见。
朱元璋似乎也没有掩饰这一点。
“今天老大跟我开玩笑, 说我功高盖主, 要砍了我,然后给我立衣冠冢,让标儿给我摔盆。我就知道,未来只要我不犯事,老大绝对不会害我。”徐达抹了抹嘴上的油水,“他都拿这种事跟我开玩笑了。”
李贞道:“砍了你算什么?他还要砍了陈国瑞全家呢。”
徐达差点笑得呛到。
……
“阿嚏。”抱着儿子终于睡醒的朱元璋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他揉着鼻子,看着暗下来的天空,心里十分沮丧。
一天居然就这么过去了?我还什么都没做,便过去了?
我怎么能这么浪费时间!
不行,我得赶紧召集人开会,讨论恢复井田的事!
朱元璋从枕头下面摸出陈标写的“大明特色井田制”,在纸堆上亲了亲。
嘿嘿,标儿说这是复圣人之言的井田制,那就肯定是那孟子说的井田制。我看那些读书人,这次还怎么说我坏话!
朱元璋得意洋洋,正要起身,发现腰上坠了个重物。
陈标抱着朱元璋的腰,面无表情仰头:“爹,你不会熬通宵对吧?”
朱元璋:“……对。”
陈标:“爹,你犹豫了。”
朱元璋无奈:“儿啊,不是爹想熬通宵。爹把这个给大帅,大帅若是想熬通宵,爹也没法子啊。”
陈标抱怨:“那你就明天再给他啊。”
朱元璋叹气:“我今天消失了半日,如果晚上还不在大帅那里露面,不拿出点成果,大帅会生气。”
陈标瘪瘪嘴,松开朱元璋的腰:“那先吃了晚饭再去。你尽早回来,最好别熬夜。你都三十了,熬夜伤身。我不要将来黑发人送白发人。”
朱元璋刚想说“好”,音刚发出一半,立刻觉得不对劲。
他沉思了一会儿,眼睛猛地瞪圆:“标儿!你说什么胡话!”
陈标已经跳到地上,鞋子都不穿,踩着青砖铺的地面就跑:“哈哈哈哈,爹是笨蛋,现在才回过神。”
朱元璋见陈标一溜烟冲出门外,门外突然冒出个陈英,一把将陈标抱进怀里就跑,就跟人贩子抢孩子似的,瞬间没了踪影,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文英这家伙不会一直在门口徘徊,一直等着标儿醒来吧?
这家伙,黏标儿黏得过分了些。
朱元璋伸了个懒腰,把陈标写的“大明特色井田制”揣怀里,穿上鞋子慢悠悠往外走。
罢了,不熬夜就不熬夜,顶多子时就收工。免得明天徐达又借口太困,把锄头往我脚上砸。朱元璋想起今天徐达一边锄地一边打瞌睡的蠢样,就忍不住笑。
朱元璋匆匆吃完晚饭,拎着陈标给他打包的“夜宵饭盒”,不仅带走了徐达,把陈文正、李保儿和陈英三位义子也带走了,美其名曰这件事很重要,让他们好好学学。
朱元璋训斥道:“朱大帅有几十个义子,跟着他姓朱,改名文字辈的就有二十多个!你们不更努力一些,怎么出人头地!”
陈文正:“……”啊对对对,朱大帅那里叫“朱文某”的义子可多,但侄子就我一个。
李保儿:“……”朱大帅只有我一个外甥,不至于没法出人头地。
只有陈英有一点点紧张。
朱元璋拍着陈英的肩膀:“你先是我的义子,经我举荐后才成为大帅的义子。你不能给我丢脸。”
陈英:“……是。”紧张立刻没了。
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