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
廊庑下正站着一排奉执巾栉的婢女,她们神色淡定、姿态恭谨,每人手上都捧着精致的托盘,盘上放置着一应器物,只静候着厢房内嘉云县主的随时召唤。
而曼秋陪着荣王妃正站在廊下的湘妃竹帘边说着话,隆国夫人并几个后宅的姨娘也安静地等在一侧,时不时奉迎几句。
这时,荣王妃一转眼正瞧见张继先从门内出来,不由面上一喜,回身疾步便迎上去。
隆国夫人等人也赶忙跟上来。
张继先见状行礼:“王妃娘娘!诸位夫人!”
“道长——如何?”
荣王妃乍然欣喜的面色上蓦地又泛出几分迟疑,眼神中的言外之意不明自喻。
“娘娘宽心!重幻,是个极聪慧的孩子,她只是需要些时间自己想一想,毕竟此事于她——过于非同寻常!再则,她对自己幼年流落到虚门宗之前的记忆本就一片空白,自更不敢贸然与王妃相认!”
张继先恭谨道,“且此事属实过于离奇,昨日贫道也是救人心切才求助于殿下跟娘娘!如今为免错漏,贫道已经遣人禀报家师,其间的详细内情还需他老人家亲来临安府再细说!”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荣王妃闻言一怔,见无法立刻相认神色不由显出失望寥落,眼中却还是强自笑着。
顿了顿,她的目光忍不住飘向门内,口中不掩关切,试探道,“只是,她这也睡了一天一夜,必定腹中饥渴难耐,道长,你看能否先给她送些饮食进去,可别饿坏了身子!”
张继先凝着面前这位半世尊崇一生荣华的荣王正妃,当朝官家过嗣前的嫡母,此刻对着流落在外十几年终于失而复得的外孙女却这般踌躇忐忑,不由眼中露出几分温煦之色。
“王妃娘娘不必过忧!”
他宽慰道,“我虚门宗诸弟子自幼即有辟谷之习,三两日不吃皆是常事!不过,待过一刻,贫道还是会给她送进去!娘娘且先回去歇息!她若想拜见娘娘,贫道自会立刻遣府上女使去通禀!”
他转头又看看隆国夫人诸人,抬手行礼。
“诸位夫人也尽可以先去歇息,不必在此相陪!重幻,她是小辈,得长辈们这般厚爱也太抬举她了,她实在担当不起!”
“道长所言极是!”曼秋附和,上来扶住荣王妃,“王妃娘娘与诸位夫人娘子这两日也悲喜过甚,身心疲倦,是得先回去歇息一会儿!也容县主好好思虑一下!”
荣王妃虽满腹柔肠曲折,却一时也不好打扰,惟有颔首。
“还请道长先照顾她!一有事,尽可来报!”她恳切地对张继先道。
张继先恭谨抬手作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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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门内——
待如意雕花门闭合轻响的动静消失,半晌,赵重幻方才转过身子来。
这一刻,她眸中的风雷涌动、潮起浪奔,皆无法掩藏。
虽然身体中时而翻腾着似针刺刀锥般的疼痛,但是她却宛然无识般,视线径自怔愣地落在那黑金皂囊上,而另一只手也不由轻拂过自己胸襟内藏着的玉无瑕。
过了片刻,赵重幻缓缓坐了起来。
她鼻间盘旋着龙脑香细氲的气息,如同一场瑰丽的梦,令她不由蹙眉抬眸梭巡了一番这间华丽堂皇的陌生厢房——
原来,这便是大宋皇族宗亲中第一等显贵的府邸,果然恁地是郁巍巍雕梁画栋、宽绰绰锦帐罗帏!
镂空的雕花窗格中投入粼粼细琐的春光,星点灿灿地铺就于房内精雅细工的陈设之上------
檀木家具林立,画屏雅致奇巧,珠帘珩佩,流苏微荡,云罗如水。
壁上名家字画陈列,博古架上更是珍玩无数,不远妆奁台上还一面颇有意趣的鸡心镜,并一侧还摆着好几只似用玳瑁琉璃嵌制的盒子,幽幽泛着华美无朋的绮光。
角落里,花几上汝窑颈瓶花团簇,香篆袅娜岁月长,氤氲着翠尾锦绣、红香惹尽的繁华。
这间厢房不似西湖小筑的奢华,却更有皇家的雍容高贵气度。
瞧着如此一个华贵的所在,赵重幻忍不住苦笑着微微一叹:
短短旬日,她一介苦寒的修道之人,怎能与王公权贵结下了如此多的不解之缘呢!
星眸流转间,忽然一个靠墙花几上的一物却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是一个黑漆髹金的托架,其上端正地放着一只色泽颇旧的蹴鞠,凝着那似曾相似的小玩意,她一时有些恍惚,但是思索来去,脑中却还是空蒙一片,了无痕迹。
她眯着右眼发了须臾怔,将视线落回自己身前,沉吟着仔细将象齿瓠跟玉无暇都取了出来,一并置于皙白的掌心之上。
一时,瓠芦的小巧剔透跟玉石的拙朴圆润交映着绫窗斜照的一缕光线,依稀透出空蒙琤琮之色,颇有几分鲍明远“白日照前窗,玲珑绮罗中”的意味。
她盯着掌上之物,心中的犹疑跟困惑并未减轻——
仅凭着这个连她自己都记不清的象齿瓠,以及与普宁郡主所谓形貌上的几分相似,荣王妃就断言她便是失踪多年的嘉云县主,这未免还是草率了点!
毕竟当年高宗时,便有东都乾明寺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