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重幻打开梳妆台上的妆奁银匣。
那奁匣依旧锃亮如新,鎏金团花纹,雕镂精美,花团锦簇,若同一片灿烂金色的花朵开在发亮的镜子上,张扬而华贵。
她想起在美人颅上所见的双耳洞耳环,不由仔细察看了一下其中的耳环。
一个盒子中放满了各种款式、花样的耳环,珠玉金银,不胜枚举,但是双耳洞耳环却并不多,只有两副。
“十姨娘的耳洞很特别,是双耳洞的,怎么双耳洞的耳环却不多?”她定睛看向春桃问。
春桃道:“另一副耳洞是姨娘过年前才打的,还不是很贴合,所以,她并未要求采买太多!说是等等她自己亲自去首饰铺子挑选!”
赵重幻闻言马上明白此中意味。
音儿是想跟替身的女子外形外貌保持一致才给自己也打了双耳洞。
年前?
也就是说寻到替身也才三四个月的光景,不过这么长的时间倒也足够将她接下来的计划给安排妥当了。
好一个处心积虑又机关算尽的女子!
赵重幻也忍不住点头。
想来,当日那北地国使在瓜洲渡口被劫走,更是一出蓄谋已久、殚精竭虑的好戏。
她想起昨夜贾平章寥寥几言背后的深意——
有人安排音儿入平章府,骗得他的信任,然后盗取印信,发出假命令,让拘押者遣送国使来临安府,随后在瓜洲渡口劫夺------
这番安排胆大包天却又严丝合缝,待贾平章发现,那些人早就逃之夭夭,鱼入大江,不知所踪。
只是,人已劫走近月余,为何南北皆无任何国使现身的消息呢?劫走国使的人到底又有何目的?
她想到伯逸之一行人南下的原因,据说也是得到国使的消息才匆匆赶来,可是,并无所获。
也就是当时给北地朝廷报信之人,其实也不知晓那位神秘人具体的行踪。
只是,既然能连国使被私押、被劫持一事都了如指掌,怎么会不知晓最后国使的去向呢?
或者提醒是何人所劫也是线索吧?
赵重幻一边思索一边在音儿厢房内继续翻找线索。
“十姨娘姓什么?”她问春桃。
春桃想了想,一时也不能肯定,只道:“说姓林!但是,”她忐忑地揪揪裙边,“奴婢也只是听说,当不当得真就不知道了!”
赵重幻理解地笑笑:“姑娘不必拘谨!你只管说一说你知道的就可以!”
十姨娘的房中倒是有不少书籍,靠墙的书架上甚至还排着一些孤本、善本,她随手抽出几本翻了翻,却发现那些书籍颇新,显然主人并未时常有空闲翻阅。
忽然,她的视线被其中有些旧的两本书册吸引,拿出来一看,分别是《水经注》跟《洛阳迦蓝记》。
她信手翻了翻,书上很整洁,也并无阅者惯常习惯性的写写画画,惟有《洛阳伽蓝记》中的扉页上用蝇头小楷写了一首唐代罗隐的《杏花》——
暖气潜催次第春,梅花已斜杏花新。半开半落闲园里,何异荣枯世上人。
诗句的字迹清丽端正,甚至隐隐还透着一股女子的脂粉香气,彷佛这主人刚刚才将书册放回去一般。
可是,这也正说明书册主人必定时常翻阅这本书,频次高到足以将指间的香气都留在了书页纸张上。
赵重幻盯着诗句沉吟了片刻,忽然抬头看向春桃:“这园子中原先便种的杏花吗?”
春桃摇头:“不是,原先种的是梅花,后来十姨娘搬进来后才改的!”
她说着还指指堂外的匾额,“连上面的‘晚凝’二字也是后来重刻的!”
赵重幻骤然想起彼时在问清轩内,她发现的范慧娘于中衣、画屏等物上悄悄绣上的半片梅花叶瓣——
伦常困囿,叶花难见,大抵便是范慧娘内心所有情感的返照。
托物寄意,人之常情也!
那么,这杏花是否与林音儿有何难解的纠葛呢?
赵重幻纤细的手指敲打着《洛阳伽蓝记》的扉页,目光定在那几行诗句上,若有所思。
过了片刻,她将书籍放回原处。
再次环顾了下这间华贵的厢房,赵重幻几乎可以断定,在此处寻不出多少有价值的线索来。
林音儿既然提前做了那么多谋划,自然不会在事后于此留下任何端倪让平章府追查。
虽然,贾平章已经猜到对方的目的,甚至动作麻利地让刘管家去查到了背后的几分端倪,但是,随着林音儿的一招金蝉脱壳,所有线索暂时都断掉了。
如今,看来只能去揽香楼寻歌儿打听一下关于诗儿这位表姐的情况了------
她边思量着边往外走,刚走到外面,就听有人唤她。
她抬头一看,居然是一脸欢喜的阿巧。
之前,阿巧因涉嫌藏毒杀范慧娘的毒药,而被大理寺暂时扣押。如今王石头既然承认杀人,自是马上就被放了出来。
“阿巧?”赵重幻也有些欣喜,“你回来啦?”
阿巧兴冲冲地想要跑过来,但是却被皇城司的校尉们拦住。
她立刻苦着脸,对顶着卫如信面皮子的谢长怀连连作揖,又是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