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姨娘顿时抬眼梭巡一番赵重幻,眼底几分打量。
她的眉眼描摹得精致典雅,一袭梅清银绣兰纹的罗裙,颇显端庄大气,全无一丝美妾的魅惑之态,倒是与一侧高高在上的留郡夫人有三分相近。
从清晨至现在,一场闹鬼的大戏,一具断头的女尸,一颗藏在揽香楼的美人颅,早就让平章府上各种流言纷扰,若绣架上绵密的针脚般,飞线走针,风起云涌,恍然不觉间便绣出一幅诡异可怖的血色桃花卷来。
九姨娘自然也听闻大理寺一拨人四下查勘后便被刘管家给强势请送走了,还听闻西院请了一位据说香会日遭了真武帝君附身却又救了贾子敬的小差役来捉鬼,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听多了她也生出几分好奇来,便寻个由头来探望探望贾侄孙,顺便听听八卦。
而此刻眼前的少年,大抵便是那位能人异士了吧,可是细观这薄瘦少年,一身皂衣,眉眼凡陋,低眉垂目,似乎并无多少奇士高人的灵妙之处——
不过,赵重幻并未注意对方的侧目,因为小绿柱子已经自发自觉扯了她的袖子要往外走。
贵人面前,她委实不好使出一点手段糊弄小娃一番,只能恭敬低声哄着贾子贤:“小公子,抓鬼的事咱们要留到晚上呢!也没见过青天白日的冒出个鬼来对吧?”
贾子贤不满:“那你怎么说有证据了?带我看看鬼的痕迹也行!”
赵重幻不由顿然眉角一颤,心里哀叫四起。
她显然已经被这位娇贵、跋扈的豪门小公子给生生纠缠到脑仁发疼了!
此刻多么想立马土遁回雁雍山,然后再去捉一只膘肥体壮、气势奔放的凶兽张着血盆大口来吓唬他一下,包管小绿柱子立刻吓得滚成小绿球!她苦中作乐幻想。
“贾子贤,我跟你说了,别烦我的朋友,他有正经事去办,不是来跟你个黄毛小儿在此纠缠的!”贾子敬一见小娃这般蛮缠,一股子怒气不由又冒出来了。
一旁留郡夫人见此情形,不由一瞥九姨娘,赶紧轻斥道:“子敬,你别对你弟弟如此急态!”说着她笑得温柔,对着赵重幻扬扬面,“赵小哥,我们小公子年纪还小,对那些鬼鬼怪怪也不晓得忌讳,你别放心上!”
赵重幻闻言立刻恭敬对贵妇们行礼:“不敢不敢!小子只觉小公子天性纯真,很是可爱的!”她垂眸拉着贾子贤的小手,“若是小公子不嫌弃,就且跟着小人去走走!”
其实她心里是蓦然灵光一闪:若是她身边时刻带着这么位尊贵的小娃,就恰似一张锃锃发亮的令牌,平章府中岂不是何处都通行无阻吗?
贾子贤顿然欣喜,而贾子敬则冷哼一声。
“衙内,这位便是大家说的那位会捉鬼的真圣吗?”九姨娘嗓音柔腻,颇为动听。
贾子敬道:“他是我的朋友,颇有侦缉之能,所以才拜托查一查闹鬼的事!至于,那些帝君附身的神迹,他也是一时运气被神君选中传个话罢了,并没有其他异能!”
他当然记得赵重幻的担忧与嘱托,自不敢再四处胡乱宣扬,万一真不小心将她推入危险的处境,那他就太失义气了。
赵重幻见他如此维护,心里微微感动。
一旁随侍的曲儿目光也晃动了下,飞快地瞥了赵重幻一眼。
九姨娘听闻贾子敬一番话,不禁笑起来,对留郡夫人道:“衙内看来很是在意这位朋友!外人乱传说我们衙内淘气,从不顾人,可是今日我却觉得他挺有义气,对朋友极好的,是个实心的好孩子!想来流言真是害人不浅哪!”
她这一番话温婉又大方,简简单单便将外面愈演愈烈的闲言碎语都给撇尽,不动声色地显示出了自己的深明大义与雍容气度。
赵重幻暗忖:这位九姨娘为人处世倒是思路清明,怎么那位极为受宠的十姨娘竟会头脑发热如斯,偏在寻死的路上一走不复返了呢?
平章大人的审美偏好居然差异如此之巨大,着实无法理解。
留郡夫人也笑,九姨娘这几句话委实是说到她心坎上去了,神情越发温存:“是九姨奶错爱了!这孩子,有时是有几分淘气,要教训教训才好!”
九姨娘低笑着端起茶盏品了口茶,自然绝口不会提所谓贾子敬与十姨娘乱伦违孽之闲事。
这时有个婢女端着一幅卷轴进来,恭敬道:“夫人,姨奶奶所需的画卷奴婢拿来了!”
“快拿来我看看!”九姨娘盈盈笑意更盛,让婢女递来画轴,小心翼翼展开,
贾子贤好奇,也跳过去要看,手却不放开赵重幻。
赵重幻无奈,意识到也不好先走,惟跟着小娃立在一侧,安慰自己权当顺带欣赏一下平章府收藏的字画珍品了。
九姨娘手中是一幅李公麟的《五马图》,那画上五匹雄马傲立,旁立奚官,分别一人一马状。
画上那些马皆是稀有贡品,名头极好,分别叫凤头骢、锦膊骢、好头赤以及照夜白和满川花。
单听名字便可将群马各自迥异的特点映于眼前,而李公麟更是妙笔生花,将马儿们描摹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我也没什么爱好,只擅个刺绣!跟留郡夫人借这幅图,便是回去描个样子,试试用缂丝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