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玲玲真的难以置信,陈重生他妈居然没事。
那他们村里人干嘛跟她说那样话,
除非他们邻里之间有龃龉,那也犯不着,对一个生人说出如此恶毒的话,这明显是在诅咒陈重生妈。
可陈重生并不是那种惹事生非的人,他爸妈也更不应该是这样人了。
苏玲玲相信,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陈重生他妈在瞒着他。
事实上,苏玲玲判断得一点也没有错。
陈中福拖着老伴,走得很慢,而且走一走,歇一歇。
因为老伴咳得厉害,洗得泛白的蓝布褂子上,留下斑斑点点的血迹,衣襟下摆被染得一片暗红。老伴还故意用手臂挡住,陈中福看在眼里,心如刀割。
“老伴,坚持住,马上就到县人民医院了。”
“老头子,你不消劳神了。”
“那怎么行呢?你还没有想到儿子的福呢。”
“你和几个丫头享受就行了,我恐怕是盼不到那一天了。”
“别说这种话,你这个病也不是什么大病,到了县医院,医生肯定是有办法的。”
“咳咳……咳咳咳……”
到了医院,医生一验血,看了拍的X光片,给出了诊断结果:肺癌晚期。
医生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医生,他的话,陈中福信,但肺癌晚期,他没有这个概念。
医生就把他叫到一边,摇了摇头。
陈中福坚持,说什么也要让老伴住进大医院,哪怕是只住几天,也要让老伴住进灯火通明的病房,享受几天。
主要是老伴上县城的次数少得可怜,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满足她的一点儿心愿,享受一下城里人的生活,虽说是在医院。
老伴一生为他们陈家生了八个孩子不说,田里活也没少做,家里的活,洗衣、做饭、喂鸡、喂猪,更是她一人全包了下来。
陈中福知道,老伴的病就是累的,还有老伴的病,也是这几年一直拖成这样的,因为她舍不得花那个钱,实在受不了了,就到村卫生所,找娟儿开一点药。
如果要陈中福为他老伴总结的话,他老伴一生为他们陈家,可以说是鞠躬尽瘁。
所以,尽管医生放弃了,他陈中福也不能放弃。他不能想象,要是他没有了老伴,他们陈家的日子还要怎么过下去?虽说陈重生上了大学,但下面三个小的丫子,该如何把他们养大成人?
架不住陈中福的软磨硬泡,苦苦哀求,医生感动了,给他老伴开了住院单。
“你先去交费吧。”
陈中福按医生的要求去缴费。
“三百。”窗口递过话来。
“好,好。”
陈中福解开一个大布包,把一大堆零票,少说也有两三寸厚,递进窗口。
这是他们家的全部家当,算是倾其所有,具体多少,他也没数过。
过了一会,窗口又递出话来,“大爷,您这不够呀,还差十七块八角四分。”
陈中福下意识摸了摸荷包,已是囊中如洗。
一大堆零钱又退了出来。
陈中福只得又去找那个老郎中,应该叫医生的,医生说:“你这钱不够,那我就没有办法了。”
陈中福哀求,“医生,我们能不能只住二百八十块钱的院?”
医生笑了,“老人家,这是医院,有规定的。”
“规定不能破吗?”
医生摇了摇了头。
陈中福无奈,只得搀扶着老伴,回到了板车上。
“老伴,医生瞧过了,不碍事了。”
陈重生妈心里明白,老头子在宽她心,她也就顺着陈中福的话说:“老头子,我不是早就跟你说了嘛,我是不是没事,老毛病啦。”
陈中福差一点哭出来,但他忍住了。他安顿好老伴,拖着板车,沉重地回家去。
一路上,陈中福再也说不出话,眼泪像涌泉似的不停地往外冒。
大的陈重如给两个妹妹一人下了一碗面疙瘩汤,吃完了,或许是爸妈不在家,都很乖,各做各的作业。
陈中福一回到家,三个丫头全跑了出来,问这问那。
陈重生妈死撑着从板车上下来,“丫头,妈没事,大医院里的医生都瞧过了。老头子,是不是?”
陈中福强颜欢笑,哽咽着,“是,是。”
夜深了,陈重生妈尽量忍着压低声,依旧咳个不停。
陈中福就在她的床边放了一个木盆,老伴一要咳嗽,陈中福就赶紧端起木盆,接着老伴吐出的浓浓的鲜血。
陈中福见着木盆的通红的血液,一点一点的增多,他好几次头晕目眩,木盆差一点从手中脱落。
老伴一边咳着,一边还在嘱咐陈中福,“老头子,我的事,不要告诉重儿,他读大学,免得他分心。”
“这我知道。”
“还有,我走了,你去把吕丫头接过来,她多少还可以帮衬一下你。”
陈中福犹豫了,“老伴啦,这我不能答应你,那丫头会影响重生前途的。”
“你随便了……咳咳咳……”
陈中福轻轻拍打低着头的老伴脖颈,“好,好,我把丫头接过来,成吧。”
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