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
朗读完了后,就是吃早饭。饭后,水龙头前算是最热闹的地方了。洗刷饭盒碗筷的同学来来去去,络绎不绝。哗哗的流水声,饭盒、碗筷、勺子之间的撞击声,你拥我挤的笑骂声,汇成了一支极不和谐的交响曲。更有那些喜欢出洋相的学生,用五音不全的破喉咙烂嗓子哼唱着流行歌曲,虽然听着的人浑身起鸡皮疙瘩,但他们却摇头晃脑,好像很投入很陶醉的样子,更有甚者,还用勺子敲击着铝制的饭盒做伴奏,且美其名曰“西洋进口打击乐”。
秋燕把刚刚洗过的碗筷放在自己的书箱上,再盖上一块洁白的抹布,然后对正在唧唧喳喳地议论着昨天晚上电影的同学说:“这一场电影就像一大桌精神美餐,够咱们吃几天的了。”说着,她就把那条粉底黑圆点的围巾围在脖子上走了出去。
当秋燕走到张珊那个宿舍门口时,只听见里边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和嬉笑吵闹声连成了一片,整个宿舍就像一台杂音很大的劣质收音机,可当她刚一推开宿舍门时,各种声音便戛然而止了,就好像收音机突然被关掉了一样,静得令人毛骨悚然。那几个女同学的脸上凝固着或嬉笑、或吃惊、或神秘、或尴尬的表情。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秋燕微笑着,斜靠在门上问道。
“我……我们……在说……在说——噢,我们在议论昨天晚上的电影。”洁玉惊慌地、结结巴巴地说。其他的女同学则瞪着怪异的眼睛看着秋燕。
“你们这是咋啦,好像我是天外来客似的——哎,张珊呢,她到哪里去了?”秋燕并没有细想那些怪异的目光中所隐藏的内容。
“张珊?——噢,她可能到教室去了吧。”洁玉用异样的目光看了一眼秋燕说。其他几个女同学也显得轻松了许多。
秋燕刚刚出门,她们就鬼鬼祟祟地吐了吐舌头。
“好险啦,如果让秋燕听到了多不好意思!”关彩萍长长舒了一口气说。
“怎么不好意思?咱们又没有街头幽会,做那些可耻……”洁玉放大声音理直气壮地说。
“嘘——”冯晓娟把食指竖起来放在嘴上,示意洁玉立即停止,然后又用手指了指窗外。
“哼,胆小鬼——好吧,不说了,不说了。病从口入,祸从口出,闲话不说,闲事莫管——到教室去了噢。”洁玉说着就拿起了杨沫的《青春之歌》走了。
秋燕本来是想找张珊,把轩运的心思告诉她。她想,张珊听了后一定会高兴得眉开眼笑,激动得热泪盈眶,可她哪里料到,这悲剧的导火索便因此点燃了。
秋燕刚跨进教室的门,就看见有几个同学眼睛看着黑板,指指点点地议论着什么,她不由地也将视线移向了黑板,这时,她便看见黑板上用很正楷的字体写着一副对联:
秋色灿烂美人斜倚华轩燕语呢喃小鸟轻掠浮云
秋燕只看了一眼,便发现了这是一副嵌字联,把她和轩运的名字拆开来嵌入上下联中,其寓意也很明显。她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是谁写的呢?难道昨天晚上……
她心里想着,目光扫视着坐在教室里的几个同学,其他的同学都低下头假装在看书,时不时还抬起头快速瞥她一眼,他们好像在回避秋燕的目光,又禁不住想看一眼秋燕的脸色表情。只有张珊用一种嫉恨的、嘲讽的眼光死死地盯着她。
“秋燕小姐,你看我编的这副对联怎么样?对仗工整吗?平仄协调吗?”张珊乜斜着秋燕问道,那表情、那眼神,充满了敌意和挑衅。
“张珊,你……你……”秋燕红着脸,结结巴巴,不知从何说起。
“脸红什么?结巴什么?心虚了?哼,你这种货色还有羞耻感?既然知道羞耻何必干那种见不得阳光的事情……”
“张珊,你……你……胡说什么呀……你误解……”
“哼!我胡说?我一没喝酒二没发烧三没犯神经,怎么会胡说呢?我向来忠于事实,崇尚表里如一,我可不像某些人一样,表面上温文尔雅,道貌岸然,暗地里却搔首弄姿、招蜂引蝶、勾引……”
此时,洁玉昂首挺胸走进了教室,她看了看张珊,又看看秋燕,神色显得很紧张。
“你……你……张珊,你怎么能……”秋燕欲辩却无言,只有眼泪涌流。
紧接着轩运和几个男同学也相继进了教室。
“李秋燕,你惊慌什么?紧张什么?我又没有说你嘛!你又没有放弃绝好的电影不看而厚颜无耻地勾引男同学幽会街头,不惧严寒不怕疲倦卿卿我我缠缠绵绵窃窃私语眉目传情,可真是爱欲似火,温暖了整个县城;柔情似水,滋润了干燥的初冬……”张珊口若悬河,情绪激动。
“张珊!张珊!你……你胡说些啥呢!”轩运打断张珊的话,大声吼道。
同学们的目光立刻从张珊和秋燕的脸上转移到轩运身上。
“哟……哎哟……”张珊拉长腔调,故作惊讶地说,“你们可真是心有灵犀呀,一唱一和,连说话的语气、腔调、用词都一模一样——她说我胡说,你也说我胡说,你就这样怜香惜玉呀——快去哄哄你的小宝贝小心肝小乖乖去吧,你看她哭得多伤心多委屈……”
秋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