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只会暗喜,觉得这位女郎必定心中满满都是他,因此有了患得患失的毛病,生怕他回到故乡后,要么是被哪一家的女儿勾走了心魂,要么是因为举止失礼,被族中长辈挑剔,因此不同意这门婚事,准备棒打鸳鸯啥啥啥的。
当然这种患得患失是没有必要的,但仍然可以说是小情侣间最庸俗的那种情趣,也可以说是新妇将要迈入一个崭新家族的恐惧和担忧——这都是最寻常不过的表现。
然而只要看一看她的神情,张辽是一点也生不出暗喜了!
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担心这些事的样子!她满脸都写着她很好奇!那里面是没有半点担忧或者不安的!
这是当然的,以她的身份地位,天底下哪还有敢为难她的人在?她若是与他一同回雁门故乡,张辽都能想象出那会是个什么光景!
别说他自己的亲族,就是全阴馆城——不不不!是全雁门郡姓张的不姓张的世家和官吏都会跑出城来迎接她啊!黄土垫道清水泼街是基础操作,但不能只洒扫城中,城外也必须开始清扫和准备,五里十里是不可能的,那是对骠骑将军的侮辱和轻慢,三十里怎么样?!
五十里也不算多啊!
全郡的人都会屏气凝神地观察她每一个表情,看她对每一件事物,每一个人的反应,由此来决定相应人员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的运道。若她不喜欢与他们应酬,自己在城中走一走,城中哪一家的酒坊饭舍得了她的青眼,能招待她坐一坐,吃顿饭,这家饭舍接下来至少百年内都可以把这件事写在布上,挂在旗杆上,拿来招揽生意哇!
至于说她的“为妇之道”是否会受人臧否……在京畿之地的女吏跟随并州军逐渐进入并州,并且开始承担起一部分重建工作后,这问题就更加显得无稽之谈了。
所以,无论从主观上,也就是她这个人本身的性情上考虑,还是从客观上,也就是她这人的身份地位上考虑,张辽都不可能有哪个亲族长辈跳出来对她指手画脚——更何况他压根也不曾有过什么相熟的女郎!以前没有,以后更不能有!断然也不会有!
既然如此,她为何会问出这么突兀的问题呢?
张辽是无法理解她脑子里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到底是怎么产生的,这一点黑刃倒是知道,但黑刃对那些东西的态度是假装不知道,于是可以名正言顺不吭声。
那不仅不是一位统帅该装在脑子里的东西,不是一个权臣脑子里该有的东西,更不是一个剑客脑子里该存在的东西。
那是些什么家长里□□血煽情的东西啊?她信吗?她在乎吗?她对“丈夫的亲戚”这种生物会感到担忧吗?
完全不会啊!
她甚至是充满期待的!她像一个突然从满天繁星的瓜田里苏醒的猹!在即将面对一段崭新关系时,脑子里不仅没有那些平顺和缓,客气疏离的正常关系,她满脑子都是一些鸡飞狗跳鸡毛蒜皮的东西!
就像那个阿婶说的一样!
拿捏!如果新郎有一丝一毫变渣的迹象,如果新郎的家族有一丝一毫反对的迹象,不要犹豫,先确保钱财都在自己手里,再狠狠地拿捏他!
于是她开始兴致勃勃地发问了。
“要是我说了些什么不对劲的话,他们会不让我进门吗?会不让我坐,不让我站,不让我吃饭,不让我喝水吗?”她几乎是特别欢乐地在问他,“文远啊,你到时候会冲破家族的桎梏,勇敢地站在我身边吗?到那时你岂不成了整个家族的罪人?那我该怎么办呐?”
张辽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过战争,他几乎是痛心疾首的。
——如果辞玉这些年来没有奔波在战场上,而是好好生活,她断然不会对结亲有这样可怕的概念!
就像她那个妹妹一样!
以及,她真的没有意识到她现在说的话已经够不对劲了吗!!!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