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到更多的村庄和向导。
现在他们的同袍受了伤,却得不到救治,而主公交给他们的任务也将以失败告终。
于是有骑兵气得拔刀出鞘,想要杀了那个向导,却被夏侯惇喝止。
“这附近,”他环视了一圈,“上山的路你可知道?”
夏侯将军说他们走昏了头,不如爬上山顶,四面看一看,反正那些山峰并不险峻。
但祁连山连绵,高处逾千丈,他们来到海拔四千米以上的地方,已经感到心慌气闷,身体不适,哪怕是随便指一座山峰,又岂会容易攀登呢?
为郭嘉点起灯烛的仆役是不知道的,他只觉得睡到一半不得不起来干活有点烦。
但那几日里,斥候们手脚并用地爬上一座座山峰,极目远眺,想要寻一处水源的经历,郭嘉是知道的。
他们最后在一座不知名的山峰后面发现了蜿蜒而过的一条河。
待斥候连滚带爬地来到河边,喝一口比冰雪还要寒冷的河水时,河底无数粒细碎圆润的石子像是隐藏在冰雪下的宝藏,在刺眼的阳光下散发着幽幽蓝光。
水底的石子怎么会那样圆润呢?他们昏头涨脑,用血淋淋的手捧出来给夏侯将军看,夏侯将军坐在岸边,将同样血淋淋的两只脚搭在石滩上,很是欣慰地看了他们一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咱们在山里走了这样久,不知此水名何,渊源何处,更不知距离南川谷水究竟几里,够不够一郡生民耕种之用?”
在羌胡还不曾拿出小陆将军的雕像前,夏侯惇便领着斥候进了山,可直到“曹公到底诚不诚心,要是诚心,怎么光打了雷?要是不诚心,怎么咱们这些诚心的人供奉,连云彩都不见一片?”的话题沸沸扬扬地流传在姑臧城中,这群骑兵才终于回来。
他们带回了许多东西,比如晒伤的脸,磨破的双手和双足,同袍的尸体,以及一份清晰的山川河流走势图。
郭嘉站在只属于他自己的河边,意外地接到了这卷地图,这对他来说也是一件新奇的事。毕竟百姓如何生活是荀彧来操心的事,他也好,荀攸刘晔也好,他们所关心,所精通的就只有如何辅佐主公征战四方,用马蹄将敌寇的头骨踩在脚下。当他回头时,并不意外看到的只有一条血路。
但这卷地图很不一样。
它铺开了一条崎岖艰险,最终却通往水草丰茂的平原之路。
天亮了,那片荒原也该从漫长的睡梦中醒来了。
有人将火把放低,抵在新芽将生未生的荒草丛里,干草丛立刻迸开几个火星,紧接着就是火舌舔舐干草的噼噼剥剥。而后那火蔓延开,烟也升了起来。
这里许多人是不烧荒的,哪怕就要开始种地了,他们依旧是不烧荒的。他们很有理由,说随便刨刨就好,不要烧荒哇!你们这些外来人不知道草的好,我们可是知道的!那草割下来可以堆茅屋,刨出根可以放嘴里嚼了吃,你们现在烧了它,不下雨又怎么办呢?
可是这些外来人很坚定地执行了“明公的命令”,将一大片荒原烧了个精光,浓烟滚滚,火光冲天。依旧纠结曹公到底信不信五雷真君的羌人们就更加狐疑不安,他们看一看被火烧过的地,再看一看火光后的曹公,不明白他将路走得这样绝,要是不下雨,河里也没有水,他该怎么办呢?
曹操踩在还散发着焦糊气味的地上,左脚换右脚了一下,又迅速退回到隔离带后面,“短褐可备好了?”
“主公劝农之物,一应备好。”刘晔的声音停了停,里面掺了些不确定,“只是主公亦当三思,自古有狡兔三窟之……”
曹操忽然转过头,于是刘晔的话噎在了喉咙里。
那都是些很好很忠心的劝告。
主公亲自耕种是很好,很提振士气,也能再安抚羌胡各部族十数日,让他们跟着他傻乎乎地开荒翻地。
但然后呢?
比如说那条河距离南川谷水最近处也有十数里,其中山路崎岖艰难,想引过来谈何容易?郭嘉的计划会不会出错?夏侯惇的工程又会不会出错?那河水引过来,够不够武威百姓所用?若是其中一处出了错,羌人立刻就会陷入动乱,更会令失去信誉的主公也陷入险境之中。
如果让他们现在开始小规模攻伐——死一点人吧?作壁上观,令他们自己削弱一点实力,让他们不要将目光都集中在主公身上,对主公来说,是不是更稳妥些?
曹操像是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又像是根本什么都没想,只是在欣赏这片被草木灰滋润过的土地。
“我信元让,”他说道,“也信奉孝。”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