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氏的宅邸的确是在刘备进入之前, 就将所有人都清空了。
这自然是刘备的意思,自从他意外得到了一件袁绍的大氅后,就一直很想看看袁绍的衣柜, 反正他自己都说了嘛,打都打到邺城了, 那稍微享受一下有什么不行的!
至于那些女眷的去向, 刘备也不太关心,如果说她们被交到哪个男性官员手里,那的确是一不小心就要受诟病的——顺带一提,他手下的几个谋士偷偷嘀咕过,认为交给子龙是很好的, 子龙性情严谨正直, 必定不会待那些女眷无礼, 但子龙将军自己可能很不乐意接这种差事——所以理所应当的, 她们被陆廉带走了。
如此一来就不必担心她们受到侮辱虐待,或者是被当做货物随便处置, 那在刘备少量调用的CPU里,对他所做出的这个决定, 女眷们一定是感恩戴德的。
事实是, 感恩,但不完全感恩。
除了袁绍的儿媳甄氏之外, 其实这群女眷里没多少人是认真为他守孝的。
一来袁绍并非她们的直系长辈, 按礼仪也无需斩衰,再者她们都是皮肉娇嫩的人,粗麻衣服穿到身上几个时辰,那羊脂一样的皮肤就要泛起微微的红。
所以她们大半只穿了素服,里面一层又一层用柔软的丝帛作内衬, 这样既衬得肃穆,又不会伤到皮肤。她们私下里偷偷说,别看她们这样呀!就连刘夫人也作如此打扮呢!——谁能想得到?你能想得到吗!
但现在她们一个个都木着一张脸,被驱赶到了一座空荡荡的宅邸里,与乐陵侯陆廉同吃同住,真正达到了全方位仰赖将军的目标。
陆廉每天吃什么,她们也吃什么,陆廉吃得很粗糙,有麦粥就好,麦饼加一碗菜汤也行,她当然也吃肉,她吃一个鸡蛋,每个女眷也跟着分一个鸡蛋。
有人嚷嚷着说身体不舒服,吃不得这样粗糙的饭食,陆廉就硬把溜达过来的华佗给请来了,挨了一顿痛骂之后又腆着脸给人家送了回去。
不管那位娇滴滴的女郎怎么哭诉,这位女将军都很是固执,认定了神医说啥都对——于是绝食一天以后,那位从小只吃鱼羹的女郎终于噙着眼泪捧起装了麦饭的碗。
但即使是这样粗粝的饭菜,也不是可以随便吃得到的!她们吃了三天这样的饭,陆廉就继续提出要求:白吃饭是不好的,干点活吧?
擦地、刷碗、做饭、纺线、织布,她什么都不挑啊!
什么?干不惯这些吗?想干点男人干的活,那太好了!快拿个锄头过来让这位女郎试一试!
那位女郎咬紧了牙关,将锄头高高举起,重重落下!
砰!
再举起!再落下!
砰!
举起!落下!
一群贵女围在那里热泪盈眶地看,“原想不到,耕种竟这般艰难。”
甄氏在一旁欲言又止。
“陆将军是与你玩笑呢。”她最后这么说了一句。
“阿嫂,你这是什么话!”女郎两条胳膊抖得跟筛糠似的,还在努力支撑着自己,“谁同她玩笑了!我只是这几日吃得少,没有力气……”
“你再多吃些,也锄不动这地,”甄氏说道,“天寒,地冻了。”
等陆悬鱼再回来时,这群女眷就集体哭丧脸了。
小姑娘见她回府,倒是很想扑过去迎她,奈何被阿母一把揪住了衣领。
有人看向了刘夫人,刘夫人低着头,坐在自己的纺车前,不干活,也不吭声。
她们再看看甄氏,甄氏扶着婆母,也一脸的惜字如金。
一位陆悬鱼念不出名字也记不住辈分的妇人就开口了:
“将军,妾有一事不明。”
“你说,”她很和气地说道,“我知道的,就给你解答。”
“平原公今入邺城,来日必能全据河北,袁氏家赀供奉平原公,妾是不敢有怨言的,”妇人哀哀切切地问道,“可平原公何以这般计较锱铢,还要小妇人们几个纺线织布的钱!”
她话音一落,一群妇人立刻齐声哭了起来!
大多数哭得很厉害,少数只出声,不落泪,有几个傻乎乎四处看的,被人推了一把,也开始哭!
“呜呜呜呜呜!陆将军说好了要护着小妇人的呜呜呜呜呜!”
她挠挠头,又搓搓脸。
“确实要护着你们,”她很耐心地说,“你们不知道吗?以袁氏犯下的罪行,原本就要抄没家产,你们自力更生,也——”
小妇人们惊呆了!
“袁尚犯了过失,与我们有何干系!”她们立刻抹干眼泪,叽叽喳喳地嚷了起来,“妾深居后宅,什么过错也不曾有啊!”
“但你们享用的那些家赀,”陆悬鱼干巴巴地说道,“也一样不是你们挣的啊。”
“这不一样!”她们急切地又嚷了起来,那些被罚没的家赀里有她们的妆奁,那就该是她们的东西,谁家贵女会自己赚嫁妆钱!
她们七嘴八舌地嚷,陆将军就坐在那里默不作声地听,声音高了,她就悄悄伸出一只手捂耳朵,终于有人见她油盐不进,气呼呼地推了她一把:
“陆将军这样看待我们!你自己又有什么本事!”
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