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毛,慈祥地看着她的管宁。
【能帮我点忙吗?】
【……咳,什么忙?】
【我是出不去的,】她悲愤地说道,【你出去,给张郃打一顿。】
亲卫在树下铺开席子,请将军和副将在树荫处坐下休息。
他又跑来跑去地买了几个果子,还得汲一桶水洗洗果子,但井口被占住了。
两个满头大汗的小吏正站在井边喝水,看到他就白了一眼。
“神气什么。”亲卫撇撇嘴。
“原本不神气的,”小吏之一笑了一声,“见了你们,自然就神气了。”
架,迅速地茬了起来。
碍于二十步远就是张郃,三十步远就是管宁,谁也没有高声吵嚷,只是小声相骂。
“看你们教化的田舍汉,一日里只做三四个时辰活,余者就光顾着树下拍着肚皮乘凉!”
“可喜可贺,还有肚皮可拍!没被你们连肚子里最后一碗麦粥也剖了去!”
“谁夺你们的麦粥了!”
“你们整日里算计农人的粮食,打量谁不知道!”
“谁个算计你们!”亲卫额头上起了青筋,“若是平定了河北,我们一刻也不在此多待!”
“那就请啊!请速行啊!”小吏骂道,“算计粮食不够,还要再招募些兵马!还要将寿春整治成你们的大营!你们将军便是拿农人当牲口用,好歹也让他们歇上几个月,给淮南留些见不到阿耶的婴孩再走!”
偏将看看张郃。
张郃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将军……”偏将咬牙切齿,小声唤了他一句。
“你骂得过这两个不算什么,你要是能骂得过全淮南的士人官吏,”张郃也小声道,“我放你去骂。”
管宁似乎是一个人,一个人总是很容易战胜的,哪怕他得了一个两千石的官职。
乱世里有大把被贼寇和诸侯像杀鸡一样宰了的公卿和太守,管宁的官衔在暴力面前是不值一提的。
但他并非一个人,尽管他来淮南上任时,朝廷只给了他一个人的官职,但很快就有成百上千的士人跑过来了。
他们仰慕这位当世大贤的学识和名声,更仰慕他们亲眼所见的德行,当他们确定了管宁的名声与他本人是相符的,甚至本人的美德比盛名更盛后,这些士人,以及他们背后的世家,迅速就支撑起了淮南郡的重建工作。
这也是汝南和淮南两个大郡毗邻,但张郃只能将江东降卒安排在淮南,他也只能在淮南设立粮草中转,以及筹集战备的原因。
——都是赤地千里的荒田废墟,管宁在的地方,自然生出了一大群基层官吏。
他们出门前穿着丝绸的衣服,喝着甘醇的美酒,吃着烤得焦酥流油的羊肉。
他们出门后穿起粗糙的布衣,喝着井里打上来还有土腥味儿的井水,吃着快要划破喉咙的麦饭。
他们的眼睛里原是看不见多少人的,现在他们压着火气,一遍遍同听不懂他们讲话的鲜卑流民和那些天南海北来的黔首田客好声好气。
这并非他们所熟识的做官模式。
那些富庶之地的官吏不仅可以往家里背禄米,还有酒坊“进贡”的酒,商贾“进贡”的糖,乃至农人小心翼翼从臭烘烘的鸡圈里掏出的几个新鲜鸡蛋。他们在尽情享用之后,还可以继续安心告诉自己,他们是来管理百姓的,他们做得也还不错。
而淮南郡的官吏除了郡守府发给他们的禄米——就连那个也要减半——什么都得不到。
但他们只要想一想管宁,立刻又觉得已经得到比锦衣玉食更加丰沛的快乐和满足——不错,他们确实吃了点苦,可他们也是在追随圣人!
甚至就连那些吃不住苦,或是起了贪心的小吏,也会在周围同僚雪亮的目光下迅速打消自己的念头!
人人都在追随圣人,人人都不要钱!那你还准备拿出什么来贿赂同僚,找几个同流合污的人?
再坚持坚持!再坚持一下!不要在公务上偷懒,不要苛待流民,不要起了贪念,拿了自己不该拿的东西!
在这样简陋到艰苦的境地里,最功利的人也会暗自给自己打气:只要坚持这几年,将淮南重建起来,这是一份什么样的履历啊?!这是闪着金光的履历!到时候不管去哪,那都是长了翅膀的升迁速度!
——谁不会高看他一眼?亲朋也与有荣焉!他可是曾在管宁手下做事啊!
汝南还在缓慢地重建。
有流民在荒野里艰苦求生,但没有人来帮他们调度农具,没有人帮他们丈量土地,他们洒下的种子结不出太多粮食,他们除了开荒之外还要搭起一个遮风避雨的住处,他们在争吵后还要努力自发结成村庄,好抵御重新占领这片大地的野兽的侵袭。
他们其实很想要一些官吏来帮帮他们,或者世家也好,他们可以租对方的田,租的人多了,自然就形成了村庄,有了村庄,他们就渐渐会有农具和耕牛。
若是有那样一位圣贤在,他们!他们一定会恭恭敬敬的!
在必须以聚落形势才能活下去的严酷环境里,原本就没有泼皮和无赖生存的余地。
连犁杖都需要至少两个人一起才能推动,耕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