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袖子里,悄悄地蹭来蹭去,似乎很想吹一吹手背,又忍住了。
看见这个小小的,莽撞行为所带来的后果,陆悬鱼“噗嗤”一声乐了。
“不莽撞,反正营中木柴也还够用几日,我令民夫也不去砍柴便是,”她说道,“但我得试试他。”
淳于琼的兵马屯扎于城外,背靠白马城,互为倚仗,算是非常朴素且保守的一种扎营方式。
在双方最初试探性接触,并慷慨解囊提供给她营外民夫一千多件过冬寒衣之后,这位主帅非常吝啬地关住了辕门,似乎不准备再与她有点什么交流。
她不在乎,她让司马懿写了一封战书,由张辽送进营去,当然也不是正常遣使送去的,她从来不是这个客客气气的画风,战书是被系在箭上射进去的。
但张辽准备出发时,陆悬鱼忽然又改变主意了。
她问司马懿,“你那个战书,不能再改改?”
司马懿明显有点懵,“将军欲如何?”
“我有位故友,他想要激怒谁,从来是必定成的,”她说道,“我想令你学一学他。”
司马懿的眉头皱起,满脸迷惑,连一旁正在拍拍打打战马的张辽都转过头来,竖着耳朵听。
“未知将军那位故友名讳?”
“温侯吕奉先啊,”她说道,“他下战书就很——”
忽然有人,或者马,弄出一个很响亮的鼻音。
司马懿看向张辽。
张辽赶紧将头转回去了。
“将军,”司马懿脸色发青地说,“在下忠心一片,黄河可鉴,将军不当以温侯作比啊!”
……虽然有点尴尬,但司马懿还是又改了改那封信。
但他认为自己在语言艺术方面毕竟与吕布相差甚远,况且他还要些脸面,故而同张辽商量一下,换了个套路。
不是十几骑过去射十几封信,而是几百骑过去,务必让那个战书漫天飞舞地冲进淳于琼的大营。
这画面她想一想,感觉很眼熟,细节只在淳于琼是咆哮着撕信的那一个,不太可能是欢欣喜悦地跳起来收信的那一个。
无论如何,这样的战书羞辱意味是极强的,淳于琼又是个老资历好面子的主将,晨起她送了信,过午终于听见对面营寨中传来隆隆的声音。
她的士兵排队站在雪地上,一手拿着长短兵刃,另一手持着盾牌,乌压压一片,行于其中却只能听到呼吸声连成一片而起的风。
她站在搭起的土台上,身旁有执旗兵为她擎起大纛,至于旌旗,上面写的字也是挺长一串儿,她下令将字体写得大一点,打在好几面旗上。
……尤其是“冀州刺史”这四个字,浓墨重彩,小二和小五还亲手在上面绣了金边,金光绚烂,闪瞎狗眼。
营寨没有开正门,而是开了战场东西两侧的侧门,有士兵自拒马后绕行而出。
这个行为多少有点露怯,她想,如果不是淳于琼,那至少也是曹操想模仿他。
……再继续看看。
对面的士兵出来得越来越多,也开始逐渐列阵,但仍然在营地与城墙双重弓·弩手抛射范围内。
骑马穿梭在士兵阵中的太史慈转过头望向她。
她轻轻点了点头。
鼓手振奋精神,将两只鼓槌重重地砸在已经褪色的旧鼓上。
一声。
士兵们齐齐地握紧了手里的兵刃。
再一声。
他们迈出一只脚,腰身下沉。
第三声。
太史慈骑马向前,“冀州刺史”的旌旗向前,士兵们也开始缓缓向前。
第一声鼓似乎传到了白马山中,山中的神灵缓缓自这个冬日里苏醒,并声音低沉地应和了战吼、鼓声,以及脚步声,滚滚沉雷在天空与战场之间激荡往复。
对面的士兵也列好了阵。
兵甲精良,身量壮硕,一眼望去,丝毫不比青州军逊色。
在军官的号令下,他们也在缓缓前行。
但其中有人在转头看向后面。
刚开始是一两个,而后渐渐多起来。
这一幕并不触目,毕竟数百步开外哪能看得那么清楚。
但陆悬鱼的眼力是超乎寻常的好,她疑惑地想了片刻,然后就明白了。
——他们在等城墙上的箭雨支援。
“这可不是个好习惯。”她嘟囔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