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穷, 没办法,这不是短时间内能补足的。
袁绍辖内许多地方都是多年不打仗,专心种地织布搞生产的,既生产农作物, 也生产新的农民和农妇。
而青徐两地都是歇没两年就要打一场, 陆悬鱼按这个世界的年龄算也就二十多岁, 放一千八百年后要是学习成绩好点, 可能做题家生涯还没结束, 但在这里已经把周围邻居包括但不限于袁绍袁术袁谭曹操孙策都打了一遍。
她要是能攒下钱来就怪了。
……话虽如此,但她还是打起精神,期待地看向田豫。
于是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了这位两千石的军中主簿。
田豫不安地动了动。
“将军, 我此来正是为了探查军中用度……”
“你现在看到了,”她立刻说道, “军中用度, 肯定是不够用的。”
田豫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将军若是缺钱,我再送几千万钱来,也不值什么。”
她重新佝偻回去了。
如果有钱就拥有一切,袁术的寿春宫就不可能陷落。
钱是冷冰冰的东西,饥不足食, 寒不足穿, 只有人民生活得稳定的地方,它才有用。
长安城一斛粟米五十万钱, 离此时也不过十年。
而陆悬鱼要的不仅仅是钱,她也想要更多的兵马,要粮草, 要民夫, 她这里有很多乌桓俘虏, 他们可以充当民夫,可是粮食呢?
青州的女人都上战场了,田谁来种,线谁来纺,布谁来织呢?
所以田豫的回答并不是“我们还能行”,而是“你看着办吧。”
田豫离开青州前,曾经与孔融见过一次面。
学宫里的士人少了很多。
田豫征发大量民夫给陆廉运粮草,自然也需要大量的官吏统筹调度,北海东莱二郡只留下基本运转的班底,剩下都送去了辎重车队。
但田还是需要有人种,有人收,并且还需要一批官员带着里吏去筹办收粮的事。
于是孔融给天南海北来学宫的士人安排了工作,要他们也去田间地头,帮里吏们干点活。
孔融甚至还造了一下势,将自己那本农书写出来后多么受士庶欢迎大肆宣传了一番,然后暗示这些士人:你们不是每一个都说自己清俭贞正,不慕名利,满心都是不事王侯的高风亮节吗?那现在刷名望的时候来了,要是能学一学管幼安,朋友们哪,这个名望刷刷的就来了!
……然后那些细皮嫩肉,手上除了长年累月写字留下的茧子之外,再没半个老茧的士人们就去帮田舍翁干活了。
……干得好不好另说,再笨的人也会弯腰捡谷粒。
孔融请田豫来学宫见面时,田豫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冷冷清清的画面。
仆役也被送去田间后,偌大的书室只有几个人打理,地板上很快便起了一层浅浅的灰,袜子踩过时,几年前新漆过的地板从那层薄薄的灰里露出来,泛着秋日里的光。
孔融喜欢将四面的帘子卷起,光线充足,也能看到风景,此刻这座书室也是如此布置,于是落叶一片一片地跟着风,悄悄卷进了屋子,落在书卷上,案几上,地板上,还有孔融的肩头。
但这个高冠博带的中年文士似乎根本没怎么在意。
“你将各郡县的守军都带走吧。”孔融说。
田豫想过很多孔融喊他过来的理由,唯独没想到这种,而且也没想到孔融这么直截了当。
“袁绍势大,刘玄德又与曹操苦战,无法襄助小陆,”这位青州刺史说道,“有多少人,你就带走多少人。”
他的鬓发斑白,比田豫初见他时又老了许多,但他坐在那里,镇定地看着他的目光里,的确有了一点“青州刺史”的样子。
“我将各城守军带走,使君何以御袁谭?”
孔融便笑了,“你留他们在此,难道我便能敌得过袁谭吗?”
……这评价对他自己过于不客气了,连田豫也说不出什么话。
“你们若是胜了,我纵死,也胜过泰山。
“你们若是败了,我苟活于世,也要拜天下仲家。”
陆悬鱼的腰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挺直了。
那些关于兵不够多,粮不够多,民夫不够多,能调用的船也不够多的牢骚都结束了。
大概是从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开始。
她眼睛里那些有温度的,像一个养家糊口年轻人一样抱怨的情绪都消失了。
“咱们须得谋划一番,”她说,“我军若南下,仓亭津守军又该如何?”
“将军,仓亭津守军不能撤,”司马懿立刻开口了,“彼军若撤,不过旬日,青州战船便可行于黄河之上,将军勇武,为万人之敌,辎重又当如何自保?”
她盯着司马懿看了一会儿。
“你知道范城墙高几尺,能敌冀州军几日吗?”
司马懿也看着她,神情很是恭敬诚恳。
但他的眼睛却冷得像冰一样,“兖州人心归附,钱粮能为将军所用之前,他们能守几日,便当守几日。”
这个话题聊不下去了。
她心里有些别的主意在吵来吵去。
她虽然对